槍聲餘響還在小院裡盤旋,戀兒捂著肩頭踉蹌兩步,青布棉襖的肩頭瞬間洇開大片暗紅。張境途瞳孔驟縮,如離弦之箭般衝上前,穩穩接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掌心觸到溫熱黏膩的鮮血時,那點溫熱仿佛淬了毒,瞬間點燃他眼底的淩厲,化作燎原怒火。
謝蘭?驚得臉色煞白,猛地掙開身旁打手的束縛,指尖劃過粗糙的掌心也渾然不覺,撲到戀兒身邊死死按住她的傷口。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對著張境途沉聲道:“張先生,你帶戀兒走,這裡我來擋!”
“要走的是他們!”話音未落,張境途已如閃電般衝向梁五。梁五嚇得魂飛魄散,連連後退著再次舉槍——可張境途豈會再給他開槍的機會?腳尖精準勾住他的腳踝,同時一記重拳狠狠砸在他麵頰,怒吼震得空氣發顫:“你這個王八蛋!”梁五口中噴血,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撞在院牆上,昏沉欲倒。張境途箭步上前,揪起他的衣領,掏出懷中短槍頂在他太陽穴上,指節因攥得太緊而泛白。
“慢著!”陳先如上前一步,麵色陰鷙如墨,“張公子,這是我的家事,容不得外人插手。”
“家事?”張境途槍口微微用力,眼底翻湧著寒冽怒火,“把強搶民女當家事,把暗槍傷人當手段,陳先如,你這‘家事’未免太無法無天!”
陳先如冷哼一聲,嘴角勾起恃強淩弱的囂張:“張公子,我勸你識相點。在這鳳城地界,還沒人敢跟我陳家作對。”
“是嗎?”張境途目光如炬,寸步不讓,“你不過是靠著日本人撐腰,真要撕破臉,你看看他們是護著你這顆棋子,還是護著張市長的兒子?”
陳先如臉色驟變,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旋即強撐著維持高高在上的姿態:“哼,殺了梁五容易,可你護得了她一時,護得了她一世嗎?謝蘭?,這輩子都是我陳先如的女人。”
張境途冷笑,槍口微微下壓,揪著梁五衣領的手卻越攥越緊:“護一世不敢妄言,但護她此刻脫身、遠離你的魔爪,綽綽有餘!”他轉頭看向謝蘭?,眼底的戾氣瞬間消融,化作漫天柔色,“蘭?小姐,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從今往後,我護著你,沒人再敢欺辱你。”
謝蘭?渾身一震,目光下意識飄向陳先如——那個曾在桃花樹下為她折枝、許諾護她一生的少年,如今眼底隻剩陰鷙與占有,早已麵目全非。心口像是被鈍刀反複切割,疼得她呼吸一窒,淚水再也忍不住滾落。她多希望此刻站在麵前的,還是當年那個清澈溫潤的陳先如,可現實隻剩遍地狼藉與滿心失望。
她閉了閉眼,將眼底殘存的眷戀狠狠壓下,再睜開時,隻剩破釜沉舟的清亮,重重點頭:“我願意!”
這三個字像三記燒紅的烙鐵,狠狠砸在陳先如心上!他渾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在血管裡,耳邊嗡嗡作響,連張境途後續的動作都變得模糊。怎麼會?她怎麼敢?那是他從小護著、定了婚約的女人,是他認定這輩子隻能屬於自己的人,竟當著他的麵,對另一個男人說“我願意”?
胸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隨之而來的是滔天的戾氣——不是對張境途的恨,而是對謝蘭?的怨懟與不甘。他明明給了她一切,明明還在為她留著陳家主母的位置,為了她不惜與二姨太鬨生疏,她卻寧願跟著一個外人走,寧願把他的臉麵踩在腳下!
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眼底的陰鷙幾乎要凝成實質。他死死盯著謝蘭?的側臉,看著她對張境途眉梢眼角泄出的全然依賴,看著那雙眼裡曾經隻盛著他的溫柔與眷戀——那是刻在他記憶裡、獨屬於他的模樣,此刻卻成了刺向他的最利的刀。
妒忌與屈辱如瘋長的毒藤,藤蔓勒著心臟,根須鑽進骨血,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尖銳的疼,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撕扯得支離破碎。他想衝上去撕碎這對男女,想把謝蘭?拽回來鎖起來,讓她再也不能看向彆人,可四肢卻像被釘在原地,隻有胸腔裡的怒火在瘋狂灼燒,燒得他理智都要崩塌。
他臉色愈發難看,咬牙切齒道:“謝蘭?,我就說我沒有誤會你!你果然早就與這姓張的勾結在一起!”他聲音低沉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周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戾氣,“可管家他們偏信了你的鬼話!你們這對狗男女,此處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說罷一揮手,示意打手們動手。
打手們如惡狼般撲了上來,張境途眼神一凜,一腳踢飛最先衝上來的人,同時側身躲過另一人的拳頭,反手一拳將其打倒在地。他身形矯健如豹,在圍攻中穿梭自如,每一招都精準有力,轉眼就有好幾名打手倒地哀嚎。可打手人數眾多,張境途雖勇猛,漸漸也有些吃力,額角滲出的細汗順著下頜線滑落,滴在衣襟上。
謝蘭?看著他陷入困境,目光掃過地上,突然撿起梁五掉落的短槍,毫不猶豫地頂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厲聲喝道:“住手!”那破釜沉舟的氣勢,竟讓一眾打手齊齊頓住腳步,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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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蘭?目光死死鎖住陳先如,聲音帶著未散的顫抖,卻透著決絕:“你我早已恩斷義絕,再也回不到從前,你何苦步步緊逼?”
“隻要婚約還在,你就永遠是陳家的人!想脫身?除非你死!”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他可以接受她恨他、怨他,卻不能接受她死。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啊,為了她寧願傷了念姝的心,是他哪怕不擇手段也要留在身邊的人!
“那我就遂了你的願!”謝蘭?神色淒然,指尖已經扣上扳機,淚水順著臉頰滑落,砸在冰冷的槍身上,眼神卻亮得驚人,“我給你這條命,從此兩清!你不要再難為張先生,我和他是清白的!”
“不可!”張境途上前欲搶奪她手中的槍,但距離太遠,鞭長莫及,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黑洞洞的槍口對著她的太陽穴。
而在近處的陳先如一看謝蘭?的這份絕決,眼中的陰鷙瞬間被慌亂取代,再也維持不住鎮定,猛地衝上前,一腳精準狠厲地踹在謝蘭?持槍手的手腕上。短槍“哐當”一聲飛出去,子彈“叭”的一聲穿堂而過,打在院牆上濺起一片塵土。
謝蘭?重心不穩摔倒在地,手腕傳來鑽心劇痛,卻依舊倔強地抬著頭,死死盯著他,眼底滿是控訴。
陳先如胸口劇烈起伏,方才的狠戾蕩然無存,隻剩下難以言喻的痛苦與狼狽,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謝蘭?,你寧可死,也不願留在我身邊?”
謝蘭?笑了,笑得淒涼又哀絕,淚水混著嘴角的苦澀滑落:“留在你身邊?看著你執迷不悟一錯再錯?看著你草菅人命、如鬼子般凶殘?看著你玷汙祖宗、禍及後代?陳先如,那比死更讓我難受。”
這句話徹底擊垮了陳先如。他渾身一震,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後退幾步,拳頭攥得指節泛白幾乎斷裂,最終隻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猛地轉身對下屬沉聲道:“走!”
臨跨出院門時,他突然頓住腳步,背影繃得筆直,像一根即將斷裂的弦,聲音冷得像淬了冰:“謝蘭?,張境途,今日我暫且放過你們。但記住,彆再讓我看到你們出現在我眼前——下次,可就沒這麼便宜了!”話落,他頭也不回地帶著人狼狽離去,隻留下滿地狼藉與空氣中未散的火藥味。
張境途連忙上前扶起謝蘭?,將她緊緊抱在懷裡,聲音帶著後怕的顫抖:“你怎麼這麼傻,若你死了,想過活著的人嗎?”
謝蘭?靠在他懷裡,緊繃的神經驟然鬆懈,淚水洶湧而出,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戀兒也忍著肩頭劇痛,哭著撲進兩人懷中,三人緊緊相擁,在這寒夜裡汲取著彼此的暖意。
張境途輕輕拍著她們的背,目光掃過戀兒蒼白的小臉,沉聲道:“先帶戀兒處理傷口,這裡不宜久待,我們得儘快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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