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張境途遞過三份證件,沉聲交代:“梅若將要繼續赴美學軍工,蘭?隨同,以旁聽生身份學無線電,戀兒當隨行侍從,負責聯絡後勤。用留學身份掩護,學成務必回國支援前線。”
三人對視一眼,眼底滿是振奮與期許,齊聲應道:“明白!”
這一日,三人回謝家老宅整理衣物,三日後準備在這裡啟程。三人正在整理衣物時,院門外忽然傳來輕叩聲。
戀兒開門,竟是身披灰色鬥蓬的念姝,裡麵露出的依然是那身素衣,天空的湛藍,襯得眉眼愈發沉靜。
“念姝姐?”戀兒又驚又喜,忙請她入室。謝蘭?見了念姝,十分高興,忙拉她落座。
戀兒上茶,然後去幫助梅若整理衣物去了。屋裡隻剩倆人。
“少奶奶,請允許我繼續這樣稱呼您,在我的心中您永遠是少奶奶……”說到此處,念姝忍不住落淚,哽咽難語。
見她落淚,謝蘭?一時難以自抑,想著曾經在一起的種種美好,淚水盈濕了雙眸。她摸出手帕想把囤積在眼眶裡的淚擦掉,可最終還是流了出來。
念姝見自己惹了她傷心,忙住淚,唇間扯出一抹好看的笑:“看少奶奶的神色越來越好,念姝真高興。”
謝蘭?笑笑:“還好。”
念姝又道:“少奶奶不知吧,現在二姨太和少爺都晉升為太太和老爺了。”
謝蘭?端起茶杯的手頓了頓,指尖在杯沿輕輕劃了半圈,緩緩點了點頭。
“今日念姝來,一是看望少奶奶,二是來向您辭行。”
謝蘭?握著茶杯的手一緊,抬眼問道:“你要去哪裡?”
“自從少奶奶離家以及管家的死,老太太心中的鬱結越來越深,很少能睡個安穩覺,這些日子總是咳不斷,念姝知道老太太隻要在這個院子呆一天,心不會清靜,病也不會好,所以明日念姝就帶著老太太移居郊外的庵堂,潛心修行,這樣老太太眼不見心不煩,慢慢的也會放下,身體也會恢複,這也是老太太的心願。”
謝蘭?一時沉默,心裡說不出是何滋味,良久,她說道:“也好,心之所向,素履以往,這也是你和老太太多年的夙願。”
念姝點頭。
“少爺和院子裡的人都還好吧?”謝蘭?問。
“難得少奶奶還惦記著大家。”念姝心裡又是一番傷感。
“老爺剛剛從揚州回來。”
“是送她陳一曼)回娘家生產嗎?”謝蘭?問。
“不是。”念姝將陳萬富如今的下場講了一遍,末了垂眸又說“太太對她爹的事不知,更不知哥哥也沒了。老爺去揚州,是給親家老爺送了一些錢財。回來說親家老家,每天種種菜、曬曬太陽,有人提起日本人或鹽生意,他就捂起耳朵往屋裡躲。”
說著,念姝歎息一聲,“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錢財能救了一時的命,但因果不虛,無論哪生哪世,終究要還的。”
謝蘭?端著茶杯的手輕輕晃動,茶水泛起細微波紋,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的悵然:“這就是種豆得豆,種瓜得瓜,種下荊棘必會收獲荊棘,隻是世上未有幾人會領悟。”
“少奶奶說得極是,善惡之報,如影隨形,三世因果,循環不失。若人人皆信因果,又哪裡會有這些紛爭。”
屋裡一時寂寥下來,謝蘭?的目光掠過窗外湛藍天空,眼底閃過一絲對亂世因果的悵然。念姝輕輕撚著佛珠,佛珠觸碰發出如滴漏般的輕響。
許久,謝蘭?緩緩開口:“你和老太太這一走,院子裡怕是會更加冷清了。”
“院子裡新來的丫頭倒有幾個,但皆是一些生麵孔。”
“平兒還未有消息嗎?”謝蘭?問。
念姝搖頭。
謝蘭?目光暗了暗,歎道:“我了解那丫頭,她心地純淨,善良,我不相信她會做出那等事情。”
念姝點頭,隨之,眉間一抹輕愁:“歸根結底,這皆是念姝感召的!若不是我當年對少爺存了不該有的心思,若不是這份執念讓她陳一曼)心生猜忌,又怎能惹出這等事非!念姝已在佛前深深懺悔,隻求能贖這份罪孽!”
謝蘭?溫聲安慰:“這世間之事,紛紛擾擾,皆由‘執念’而起,卻從不由‘一人’獨擔。”她目光柔和,望著念姝眼底的自責,緩緩續道,“你對他的心意,本是純粹的念想,無半分惡意;可陳一曼的猜忌和算計,才是這一切紛爭的根由。就算沒有你,她也會尋出彆的由頭生事。”
她頓了頓,指尖輕輕落在念姝攥著佛珠的手上,聲音放得更柔:“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懺悔是修行,可放過自己,明辨因緣,才是真正的解脫。”
念姝聞言,緊繃的肩背緩緩鬆弛下來,攥著佛珠的手指漸漸鬆開,珠串在掌心輕輕滾動,發出細碎的輕響。她抬眸望向謝蘭?,眼底的清愁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釋然的柔光,聲音帶著一絲微顫,卻愈發清亮:“少奶奶這番話,真是點醒了念姝。這段日子,我總困在‘一念之差’的執念裡,把旁人的惡都歸罪於自己的心意,卻忘了善惡本就有界,因果從不含混。”
她低頭摩挲著佛珠,唇邊漾起一抹淺淡卻真切的笑意:“是啊,懺悔不是揪著以往不放,而是看清事情的前因後果、原諒自已才是真的解脫,否則,一直揪著過去的錯反複自責、自我內耗,就違背了懺悔的初衷。”念姝抬眼,“多謝少奶奶開解,往後定當放下執念,好好陪著老太太修行,也護著自己心底那份純粹。”
說罷,她微微欠身,語氣裡滿是感激:“能得少奶奶這般通透的點撥,是念姝的福氣。”
謝蘭?笑了,眼底露出幾分共情的暖意,隨之,輕輕歎了口氣,將茶杯放下,說道:“隻願這府裡日後能少些紛爭,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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