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的電梯“叮”地一聲,到達了十二樓vip病房區。
霍沉舟從電梯裡走出來,腳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他在走廊儘頭的窗邊站了很久。
看著護士站牆上的時鐘從1059慢慢跳到1100,才深吸一口氣,拖著僵硬的身體,慢慢走向沈月的病房。
站在病房門外,霍沉舟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覺得自己很可笑。
下午從這裡離開後,他就一直窩在醫院樓下的車裡,動都沒動過,從夕陽西下等到夜色深沉,連晚飯都沒吃,可到了最後,竟連推開門的勇氣都沒有。
病房門沒有完全關嚴,虛掩著,透出一線暖黃的光,剛好落在他的腳邊。
霍沉舟放輕腳步,慢慢靠近,透過門縫往裡看。
眼前的畫麵,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紮進他的心臟,讓他瞬間僵在原地。
顧承澤側躺著,身體微微蜷縮,手臂穩穩地護在沈月的腰側,掌心懸空,明顯是在刻意避開她後背的傷口,生怕她翻身時壓到。
沈月的臉埋在他的胸口,嘴角還微微翹著,呼吸均勻,像是在做什麼甜美的美夢。
兩人身上蓋著同一條薄被,被角被顧承澤細心地掖到沈月的下巴底下,連一絲縫隙都沒有留下。
曾經無數個夜晚,沈月也是這樣窩在他懷裡睡覺。
她睡覺不老實,總愛踢被子,每次都是他半夜醒來,再重新幫她把被子蓋好。
她喜歡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說這樣聞著他的味道,睡得更安心。
她還總愛把腿搭在他身上,像隻黏人的小貓。
可現在,曾經屬於他的位置,曾經隻有他能擁有的溫柔,都已經被另一個人填滿。
而他,站在這扇門外,連以什麼身份進去,都變得模糊不清。
朋友?前任?還是一個多餘的陌生人?
走廊的風從窗縫鑽進來,吹動了他的衣角,帶來一陣涼意。
霍沉舟看著病床上的兩個身影,眼神裡的痛苦越來越濃。
病床上的沈月似乎覺得有點冷,無意識地往顧承澤懷裡靠得更近,顧承澤立刻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動作自然又熟練。
那些和沈月在一起的回憶,突然像潮水一樣湧進腦海。
他們一起在除夕夜看煙花,她興奮地踮起腳,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他們一起加班到深夜,並肩作戰拿下那個重要的項目,她抱著文件,在辦公室裡蹦蹦跳跳地慶祝。
她曾在他生病時,守在床邊一夜,說要照顧他一輩子。
可這些回憶,現在都成了紮在心頭的刺,每想一次,就疼一次。
如今隔著一扇門,他連進去說一句“好好養病”的資格都沒有。
那些未說出口的歉疚,為了家族利益放棄她的歉疚,為了和白知薇聯姻傷了她的心的歉疚。
那些未說出口的挽回,他其實後悔了,他其實還愛著她的話,在看到她沉睡在彆人懷中時,都化作了喉嚨裡苦澀的哽咽,再也說不出來。
霍沉舟在病房門口站了好久,久到雙腿都開始發麻。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扇門,看了一眼門縫裡透出的暖黃燈光,然後無聲地轉身,機械地邁開步子,一步步走向電梯。
電梯下降時,鏡麵映出他蒼白的臉,眼底布滿紅血絲,整個人恍若被抽走了所有生氣,隻剩下滿滿的疲憊和絕望。
淩晨五點,天剛蒙蒙亮,護士小王推著治療車走進病房時,看到病床上的景象,忍不住捂住了嘴,生怕自己發出聲音。
病床上,顧承澤依舊保持著昨晚的側躺姿勢,隻是手臂不知何時滑到了沈月的腰後,掌心虛虛地護著她後背的繃帶,沒有碰到一點傷口。
沈月的一條腿搭在他的小腿上,發梢蹭著他的下巴,兩人的呼吸均勻而同步,胸口一起一伏,像一幅被精心描繪的溫馨畫麵。
小王從事護理工作五年,見過太多探病的家屬,有不耐煩應付的,有敷衍了事的,卻從未見過哪個男人能做到這樣,為了不碰到病人的傷口,保持一個姿勢睡一夜,連翻身都小心翼翼,生怕吵醒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