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桓階收到洭浦縣送上來的、記錄清晰的稅收賬冊和鄧艾附上的工作報告時,再次感歎不已。他提筆在給陳暮的例行彙報中,特意加上了對鄧艾的褒獎,稱其“雖年少口訥,然心誌堅毅,處事有方,能任繁劇,可堪大用”。
雛鷹的翅膀,在基層的風雨打磨中,愈發顯得有力。
外間的風波,似乎並未過多影響到州牧府後院的寧靜。隻是陳暮回府的時間,比往常又晚了些。
崔婉心細如發,早已從夫君眉宇間偶爾掠過的凝重,以及府中往來文吏略顯急促的腳步中,察覺到了形勢的緊張。她沒有多問,隻是更加悉心地打理著內宅,確保陳暮回府後,能有一個徹底放鬆的環境。
這日晚膳後,小陳砥沒有像往常一樣纏著父親玩耍,而是捧著一卷薄薄的《交州農桑輯要》假設交州官方編纂的農業技術普及讀物),像模像樣地看著,雖然大多數字還不認識。
“爹爹,”見陳暮回來,他放下書卷,跑過去拉住父親的手,“徐叔父的病好了嗎?您不要太累了。”
兒子稚嫩的話語,讓陳暮疲憊的心頭一暖。他抱起兒子,走到崔婉身邊坐下:“徐叔父需要靜養,爹爹不累。”
崔婉遞上一杯溫熱的蜜水,輕聲道:“今日收到兄長自河北輾轉寄來的家書,信中提及,曹操西征,後方兵力抽調甚多,河北、青州一帶,民夫征發頻繁,怨聲漸起。或許,這也是曹操急於在海上尋求突破的緣由之一。”
陳暮接過家書,仔細看了一遍。崔琰在信中並未明言,但字裡行間透露出對曹操後方不穩的隱憂。這無疑是一個重要的情報,從側麵印證了徐元的判斷——曹操的海上行動,帶有很強的戰略投機性。
“婉兒,你這封家書,來得及時。”陳暮放下帛書,眉頭稍稍舒展,“曹孟德看似勢大,實則內部並非鐵板一塊,四處用兵,其消耗亦巨。這更說明,隻要我們穩住陣腳,他跨海而來的風險,雖存在,但並非無法應對。”
崔婉溫婉一笑:“妾身不通軍國大事,隻知夫君為這一方百姓夙夜操勞。能略儘綿力,心中便安。隻是,無論如何,夫君定要保重自身。”
燈光下,妻子溫柔的目光,兒子依賴的擁抱,構成了亂世中最為珍貴的港灣。所有的籌謀、所有的壓力,似乎都能在這裡得到片刻的消解與撫慰。陳暮深吸一口氣,將那些紛繁的軍務暫時壓下,陪著兒子認了幾個字,又聽崔婉說了些府中趣事,緊繃的神經漸漸鬆弛下來。
他知道,前路必然充滿荊棘與風浪,但隻要有這個家在,有這些值得守護的人在,他便有無窮的勇氣,將手中的“砥石”磨礪得更加鋒利,去迎接一切挑戰。
文聘的動作很快。命令下達不到十天,三支“獵蛟營”便已組建完畢,成員皆是水性極佳、悍勇敢戰的老兵,配備的也是水軍中最輕捷堅固的走舸、赤馬舟。
其中一營的校尉,名為霍峻,原本是荊州水軍中的一名低級軍官,投效交州後,因作戰勇猛、熟悉水情而被提拔。他對江東水軍早存憤滿,此次得到主動尋戰的命令,更是摩拳擦掌。
這一日,霍峻率領他的“獵蛟營”在湘水下遊靠近江東控製區域的水域遊弋。根據暗衛傳來的零星信息和多日觀察,他判斷附近有一處江心沙洲,可能是江東小股船隊臨時歇腳、補充淡水的地點。
他下令船隊借著黎明前的薄霧,悄然靠近沙洲。果然,在沙洲背麵的蘆葦蕩中,發現了三艘江東的偵察艨艟,船上水手似乎正在生火造飯,戒備鬆懈。
“機會!”霍峻眼中精光一閃,毫不猶豫下達了攻擊命令。
五艘交州快船如同離弦之箭,從霧中猛撲而出,弩箭如同飛蝗般射向敵船。江東水軍猝不及防,瞬間陷入混亂,一艘艨艟當即起火,另外兩艘匆忙起錨,試圖逃離。
霍峻親自操舵,直衝那艘最大的敵船。兩船相接,他率先躍上敵船,刀光閃出,連斬數人。麾下士卒見主將如此悍勇,更是士氣大振,紛紛跳幫搏殺。
戰鬥短暫而激烈。最終,一艘江東艨艟被焚毀,一艘被俘獲,隻有一艘憑借速度優勢狼狽逃脫。霍峻所部繳獲軍械若乾,俘虜十餘人,自身僅傷亡數人。
消息傳回泉陵,軍心為之一振!雖然這隻是小勝,卻意義非凡。它證明了交州水軍並非隻能被動挨打,同樣有能力在局部主動出擊並獲勝。
陳暮聞報,下令重賞霍峻及“獵蛟營”有功將士,並將此戰果通報全軍。
龐統冷笑道:“孫權收到這份‘回禮’,臉色想必不會好看。”
陳暮站在輿圖前,目光深邃。獵蛟營的初試鋒芒,是一次成功的淬火。它讓麾下的將士們明白,礪石之鋒,亦可主動割傷來犯之敵。但這隻是開始,更大的風浪,或許就在不遠的前方。他需要讓這鋒芒,變得更加堅韌,更加無可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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