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五年春,東關外的空氣仿佛凝固,又被震天的戰鼓與號角撕碎。曹休終於失去了耐心,或者說,許都的催促使他無法再繼續圍而不攻。八萬魏軍,如同蘇醒的洪荒巨獸,向著並不算雄偉的東關城牆,發起了開戰以來最凶悍、最全麵的攻勢。
數以百計的井闌被推至陣前,其高度甚至超過了東關城牆,上麵的魏軍弓弩手居高臨下,將密集的箭雨潑灑向城頭。巨大的衝車,包裹著浸濕的生牛皮,在無數士兵的推動下,如同移動的小山,一下下沉重地撞擊著城門。更多的步兵則扛著雲梯,如同蟻附般,冒著城頭傾瀉而下的滾木礌石、沸油金汁,舍生忘死地向上攀爬。
戰場瞬間化作了血肉磨盤。呐喊聲、慘叫聲、兵刃碰撞聲、巨石滾落聲、衝車撞擊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曲殘酷的死亡交響。
關羽立於城樓之上,綠袍在獵獵風中鼓蕩,麵色冷峻如鐵。他並未親自下場搏殺,而是如同定海神針,冷靜地觀察著整個戰局,一道道命令清晰傳出。
“西段三號弩台,瞄準敵方井闌指揮旗,給某射下來!”
“東側女牆缺口,調一隊刀盾手補上!長槍手隨後,將爬上來的敵軍捅下去!”
“火油!對準衝車頂部傾倒!火箭準備!”
他的聲音並不高亢,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在震耳欲聾的廝殺聲中,準確地傳達到各個防守節點的將領耳中。魏延如同猛虎,在城頭奔走咆哮,哪裡危急就出現在哪裡,手中長刀早已被鮮血染紅,不知疲倦地劈砍。鄧艾則更加沉穩,指揮著弓弩手進行精準打擊,調配著預備隊填補防線漏洞。
江東守軍雖然人數處於絕對劣勢,但憑借險要地勢和提前準備的充足守城器械,以及被逼入絕境後爆發出的血性,硬生生頂住了魏軍第一波如同潮水般的猛攻。城上城下,屍體迅速堆積,鮮血順著城牆縫隙流淌,將牆根的土地染成暗紅色。
就在東關血戰正酣之際,建業城終於迎來了一絲曙光。
被查封的“錦繡閣”經過暗衛連番酷烈審訊,終於撬開了掌櫃的嘴。他供認出,指使他通過遠房親戚那名馬夫)和重金收買工匠下毒的,是一名自稱“王先生”的幕僚,而這位“王先生”,則與鎮守廣陵的魏將臧霸麾下的一名軍司馬有過秘密接觸!線索直指曹魏青徐都督臧霸!
與此同時,曆經千辛萬苦,最後幾味來自交州瘴癘之地的救命藥材,終於被快馬加鞭送入了建業鎮南大將軍府。
華佗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開爐煉丹。藥房被嚴密看守,除華佗及其弟子外,任何人不得靠近。濃烈而奇異的藥味彌漫開來,整整一日一夜,華佗未曾合眼。
陳暮守在外麵,如同凋塑,崔氏則跪在佛龕前,默默祈禱。整個建業的上層,目光都聚焦於此,氣氛比東關戰場更加令人窒息。
次日淩晨,藥房的門終於打開。華佗滿臉疲憊,手中捧著一個玉碗,碗中是小半碗色澤漆黑、氣味辛辣刺鼻的粘稠藥汁。
“主公,解藥已成。然此藥性烈無比,公子年幼體虛,能否承受,老朽隻有七成把握。”華佗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陳暮看著碗中那如同幽冥之水的藥汁,又看了看病榻上氣若遊絲的愛子,眼中閃過一絲掙紮,最終化為決絕:“有勞先生!無論結果如何,本將軍……絕不怪罪!”
華佗點點頭,在崔氏顫抖的協助下,小心翼翼地將藥汁一點點喂入陳砥口中。藥汁入口,昏迷多日的陳砥竟無意識地皺緊了眉頭,身體微微抽搐起來,臉色瞬間變得潮紅,隨即又轉為慘白,額頭滲出大量虛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東關的攻防戰進入了最慘烈的階段。魏軍見第一波強攻受挫,並未氣餒,反而投入了更多的生力軍,攻勢一波猛過一波。曹休、張遼、徐晃等大將甚至親臨前線督戰,魏軍士氣大振。
一處城牆段在衝車和投石機的持續打擊下,終於出現了坍塌,形成了一個數丈寬的缺口!魏軍發出震天的歡呼,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向著缺口湧來!
“堵住缺口!”魏延目眥欲裂,親自率領麾下最精銳的敢死隊,衝向缺口,與湧入的魏軍展開了殊死搏殺。缺口處瞬間變成了修羅場,雙方士兵擁擠在一起,刀刀見血,槍槍奪命,每時每刻都有人倒下,屍體很快堆積如山。
魏延如同瘋魔,長刀揮舞得水潑不進,不知斬殺了多少敵軍,自己也身披數創,鮮血染紅了戰袍,卻兀自死戰不退。
“魏將軍!小心冷箭!”一名親兵猛地撲上前,將魏延推開,自己卻被數支弩箭射成了刺蝟。
“兄弟!”魏延怒吼,眼中血淚迸出,刀勢更添三分狠厲。
就在缺口岌岌可危之際,鄧艾率領預備隊及時趕到。他並未直接投入肉搏,而是指揮弓弩手在後方組成箭陣,對湧入缺口的魏軍進行覆蓋式射擊,同時命令士兵將早已準備好的沙袋、石塊瘋狂地投向缺口,試圖重新封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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