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的春日,風仍帶著寒意,卻已能嗅到泥土蘇醒的氣息。陳暮的北巡,如同一次精準的外科手術,切除了淤積在君臣之間的毒瘤,也讓他對這片土地的未來,有了更清晰的藍圖。
壽春城外,十裡長亭,依舊是簡樸而肅殺的送彆場麵。隻是這一次,氣氛中少了幾分最初的緊張與試探,多了幾分經過砥礪後的堅定與默契。
陸遜及江北一眾核心文武再次齊聚,為陳暮送行。
“伯言,江北之事,便全權托付於你了。”陳暮握著陸遜的手,目光沉靜而充滿信任,“新政之方向,絕不可動搖!然具體施行,你可依前日所議,剛柔並濟,分化瓦解,既要雷霆手段,亦需菩薩心腸,務求根基穩固,人心歸附。”
“臣,領旨!必不負主公重托!”陸遜躬身,聲音鏗鏘。經過那次深夜交心與連日來的陪同視察,他更加明確了前行的方向與界限,心頭那塊關於“信任”的大石,已然落地。
陳暮又看向黃忠、文聘、周泰等將領:“江北防務,關乎國本,諸卿皆國之乾城,需與伯言同心協力,謹守疆土,勿使魏虜有可乘之機!”
“末將等誓死效忠主公,輔左大都督,保境安民!”眾將齊聲應諾,聲震四野。
陳暮點了點頭,最後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聲音提高,帶著一種宣告般的決斷:“孤回建業後,會明發詔令,昭告天下!陸遜在江北之所行,皆乃孤之意誌!凡再有敢非議新政、構陷重臣者,無論身份,以叛國論處!”
這話如同定鼎之音,徹底為陸遜和新政正名,也堵死了建業那些反對者最後的退路。
“主公聖明!”眾人再次躬身,心中激蕩不已。
車駕啟動,在精銳護衛下,緩緩南行。陸遜等人一直目送著車隊消失在官道儘頭,這才直起身。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種如釋重負卻又重任在肩的複雜表情。
“回城。”陸遜澹澹下令,轉身走向壽春那高大的城門。他的步伐沉穩而堅定,他知道,從此刻起,他再無後顧之憂,可以放手去完成那幅強國藍圖的剩餘部分了。
陳暮北巡的消息,在他離開江北後,便不再是秘密。當他安然返回建業,並迅速以“病愈”的姿態重開朝會時,所有暗中的揣測與流言,都不攻自破。
武德殿內,陳暮高坐禦座,麵色紅潤,目光銳利,哪有半分病容?
他並未急於處理積壓的政務,而是首先頒布了兩道旨意。
第一道,便是他在江北承諾的,以吳公令的形式,明確支持陸遜及江北新政,痛斥那些“罔顧事實、居心叵測”的謗議,並嚴申律法,再有犯者,嚴懲不貸。
第二道,則是論功行賞。對陸遜及其麾下在巢湖之戰、穩固江北、推行新政中的功績,進行了公開的、大幅度的褒獎,賞賜金銀田宅,蔭及子孫。尤其是對陸遜,雖未再提升其官職已位極人臣),但其封邑、儀仗、待遇,皆提升至人臣所能及的頂峰,榮寵無以複加。
這兩道旨意,如同兩道驚雷,在建業朝堂炸響。
全琮等人麵色灰敗,如喪考妣。他們知道,大勢已去。主公不僅沒有懷疑陸遜,反而以如此決絕的姿態為其背書,更是借褒獎之功,將陸遜的聲望推向了新的高峰。此時若再敢跳出來反對,無異於自尋死路。一些原本依附全琮的官員,也開始悄悄與之劃清界限。
而龐統、徐庶、張昭、顧雍等重臣,則心中了然,對陳暮的手腕更加敬佩。此舉不僅穩定了江北,安撫了陸遜,更是借機狠狠打擊了朝中保守勢力的氣焰,進一步鞏固了君權。
朝會之後,陳暮單獨召見了全琮。
沒有斥責,沒有問罪,陳暮隻是平靜地看著他,問道:“全愛卿,可知孤為何召你前來?”
全琮跪在地上,冷汗涔涔,顫聲道:“臣……臣不知。”
陳暮澹澹道:“你的兒子全緒,在曆陽軍中表現勇猛,黃忠將軍多次褒獎,言其有乃父之風。孤已決定,擢升其為偏將軍,獨領一軍,駐守盱眙。”
全琮渾身一顫,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盱眙乃是江北重鎮,與曹魏隔淮相望,將此要地交予他兒子,這哪裡是懲罰,分明是……恩寵和安撫?
“臣……臣叩謝主公天恩!”全琮以頭觸地,聲音哽咽。他明白了,主公這是在告訴他,隻要安分守己,忠於王事,他們全家的富貴前程,依然可保。若再有不軌之心,那麼……
“起來吧。”陳暮語氣緩和了些,“望你日後,好自為之,多為國舉賢,少言是非。”
“臣……謹記主公教誨!”全琮再次叩首,心中五味雜陳,卻再也不敢有半分異心。
經此一事,建業朝堂的風氣為之一肅。反對新政的聲音雖未完全消失,卻已轉入地下,再難掀起大的風浪。陳暮憑借其高超的政治手腕和決斷力,成功化解了內部最大的危機,將江東的力量重新凝聚起來。
魏延站在朝班之中,聽著陳暮頒布那兩道石破天驚的旨意,心中亦是波瀾起伏。他親眼見證了陳暮如何以雷霆萬鈞之勢,穩定朝局,安撫邊將,打擊異己。這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段,比他過去在戰場上任何一次衝鋒陷陣,都更加驚心動魄,也讓他對“權力”和“格局”有了更深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