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方所慮,不無道理。”諸葛亮緩緩道,“軍械外流,確需嚴查。可令董允會同軍正,徹查邊境各軍軍械簿冊,但有缺失,嚴懲不貸。同時,以丞相府名義,行文永安陳到、巴東。嚴申紀律,不得擅起邊釁,並可將此意,通過適當渠道,知會江東方麵,以示我季漢坦誠。”
他頓了頓,又道:“至於荊西蠻亂,乃江東內政,我等不便乾涉。然,兩國盟好,亦不容破壞。可令費禕,密切關注此事動向,若有需要,可從中斡旋,消除誤會。”
一番安排,既回應了李嚴的“關切”,進行了內部調查,又明確了不乾涉立場,並保留了溝通渠道,可謂滴水不漏。
李嚴見目的已達到一部分,也不再糾纏,躬身退下。
諸葛亮獨自坐在書房內,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荊西的亂局,北疆的烽火,朝中的暗湧……這一切,似乎都指向同一個方向。司馬懿的身影,在他腦海中愈發清晰。
“山雨欲來啊……”他輕輕歎息一聲,目光卻愈發堅定。無論風雨多大,他都必須穩住季漢這艘船。
北疆的戰火,並未因魏國的“堅壁清野”和“遊擊騷擾”而平息,反而因為胡虜的糧草短缺和報複心理,變得更加殘酷。匈奴和鮮卑的騎兵,開始更加瘋狂地襲擊魏國的邊境聚落,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並州刺史梁習的壓力越來越大,求援的文書雪片般飛向洛陽。邊境地區人心惶惶,流言四起,甚至有傳言說胡虜即將大舉入寇。
朝堂之上,主戰派的聲勢徹底壓過了主守派。曹爽聯合眾多宗室、將領,連日上書,懇請皇帝陛下發兵征討,以安邊民,以振國威。對司馬懿“畏戰誤國”的指責,也愈發公開和激烈。
這一日大朝,曹爽更是直接出列,聲音洪亮,帶著悲憤:
“陛下!北疆百姓,亦是陛下子民!如今胡騎肆虐,邊地流血,哭聲震野!我等身為朝廷重臣,豈能坐視不理,空談什麼‘以守代攻’、‘遊擊騷擾’?此乃懦夫之行,徒令將士寒心,讓胡虜恥笑!臣,曹爽,再次懇請陛下,授臣符節,願親提大軍,出塞掃蕩,不破胡虜,誓不還朝!”
他身後,一眾將領官員齊聲附和:“臣等附議!請陛下發兵!”
龍椅上的曹叡,看著群情激昂的百官,又瞥了一眼站在班列前列、依舊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事不關己的司馬懿,心中天人交戰。他深知曹爽才能有限,但此刻民意洶洶,邊患緊急,若再不出兵,恐失人心。而司馬懿的策略,雖老成持重,卻顯得有些……冷酷和不近人情。
最終,對邊境慘狀的同情,對維護皇權威嚴的渴望,壓過了對司馬懿的倚重和對其策略的認可。
“大將軍……”曹叡看向司馬懿,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決斷,“北疆之事,朕意已決。著大將軍曹爽,持節,總督並、幽、冀三州軍事,發京畿及周邊兵馬十萬,北上征討胡虜!務必要打出我大魏的軍威,保境安民!”
“臣!領旨!謝陛下隆恩!”曹爽大喜過望,轟然跪倒,聲音中充滿了激動與得意。
司馬懿直到此時,才緩緩出列,躬身,用他那特有的、平澹無波的聲線說道:“老臣……遵旨。願曹將軍,旗開得勝,早日凱旋。”
沒有人看到他低垂的眼簾下,那一閃而過的、冰冷如刀的光芒。這局棋,棄子已然落下。接下來,該輪到他的殺招了。
荊西,假山,黑石穀。
戰鬥已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山穀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硝煙氣息,隨處可見倒伏的屍體,有蠻人,有那些穿著雜亂卻戰術強悍的“外力”,更有不少江東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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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飛身先士卒,甲胃上遍布刀箭痕跡,左臂被一支弩箭射穿,隻是簡單包紮,依舊揮舞長刀,咆哮著指揮戰鬥。他們憑借著事先構築的簡易工事和地形優勢,勉強頂住了叛軍和外來者一波又一波的瘋狂進攻。
“將軍!箭矢快用完了!滾木礌石也差不多了!”一名校尉焦急地喊道。
蘇飛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看著山穀下方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來的敵人,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媽的!跟他們拚了!就是死,也要崩掉他們滿口牙!”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山穀外側突然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和急促的馬蹄聲!一麵赤底黑熊戰旗,如同燃燒的火焰,出現在叛軍的側後方!
“援兵!是都督!都督來了!”苦苦支撐的江東士卒們頓時爆發出震天的歡呼,士氣大振!
陳砥一馬當先,手中長劍如同死神的鐮刀,所過之處,叛軍人仰馬翻。他帶來的生力軍如同猛虎下山,瞬間衝垮了叛軍的側翼陣線!
“蘇飛!堅持住!”陳砥的聲音穿透戰場,清晰地傳來。
“弟兄們!都督來了!隨我殺出去!”蘇飛精神大振,率領殘部從陣地中猛撲出來,內外夾擊!
叛軍和那些“外力”頓時陷入了混亂。尤其是那些“外力”,見勢不妙,開始有組織地向後撤退,試圖利用複雜的地形脫離戰鬥。
“想跑?樊友!帶你的人,咬住他們!務必留下幾個活口!”陳砥厲聲下令。
“得令!”樊友早就憋著一肚子火,立刻率領麾下最精銳的騎兵,死死纏住了那些試圖撤退的“外力”。
戰鬥從攻堅戰變成了追擊戰和圍殲戰。蠻族叛軍在內外夾擊下迅速崩潰,四散逃竄。而那股“外力”則在樊友的拚死糾纏下,無法脫身,傷亡慘重。
當夕陽的餘暉再次灑滿黑石穀時,喧囂的戰場終於漸漸平息。山穀中屍橫遍野,叛軍主力已被殲滅,殘餘遁入深山。那股“外力”除少數被俘外,大部分被殲滅。
陳砥站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看著士兵們打掃戰場,收殮同胞遺體,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這一戰,雖然獲勝,但荊山營和駐防部隊損失不小,嚴圭等文官殉職,更讓他痛心。
樊友押著幾名受傷被俘的“外力”走了過來:“都督,抓了幾個活的!他娘的,嘴還挺硬!”
陳砥走到一名俘虜麵前,此人雖穿著雜亂衣物,但麵容精悍,眼神凶狠,即使被俘,依舊梗著脖子。
“說!你們是誰的人?魏國?還是蜀漢?”陳砥聲音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氣。
那俘虜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獰笑道:“要殺便殺!休想從爺爺嘴裡掏出半個字!”
陳砥眼神一寒,不再廢話,對樊友道:“撬開他們的嘴!用一切辦法!我要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攪動風雨!”
他抬頭,望向北方和西方,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山巒。風已起於青萍之末,而這場席卷荊西的波瀾,或許,僅僅是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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