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四,晨,宛城靜園。
薄霧如紗,籠罩著靜謐的院落。桃花瓣上凝結著細密的露珠,在熹微的晨光中閃爍著晶瑩的光澤。園中仆役已經開始一天的灑掃,腳步聲輕緩,一切看似與往日並無不同。
暖閣內,曹叡早早起身,負手立於窗前,望著窗外朦朧的景致。他的麵色比前幾日更加沉靜,但眼底深處,那抹揮之不去的焦慮卻如同霧靄下的暗流,湧動不息。昨夜阿貴的“野貓”插曲,與乙發現的樹皮箭頭,在他心中交織成一片更加濃重的疑雲。
影乙侍立在他身後不遠處,如同沉默的礁石。他同樣一夜未眠,精神卻高度集中,時刻準備著執行曹叡的指令。
“陛下,時辰差不多了。”乙低聲道。按照計劃,他需趁清晨仆役灑掃、護衛換崗、園中相對紛雜的短暫間隙,去查探那棵老槐樹下的箭頭標記。
曹叡緩緩轉身,目光銳利:“小心行事。若有異常,立刻退回,不可強求。”
“臣明白。”乙躬身領命,悄然退出了暖閣。
他並未直接走向東北角的庫房區域,而是先繞到園中水井旁,裝作查看水質,目光卻迅速掃視四周。趙平、趙安兄弟正在暖閣外與上一班護衛進行簡短的交接,注意力集中在那邊。幾名仆役分散在園中各處灑掃,離庫房區域尚有一段距離。
時機稍縱即逝。乙不再猶豫,身形如同狸貓般一閃,借著幾叢茂密灌木的掩護,迅速接近那棵位於庫房側麵不遠處的老槐樹。
槐樹粗壯,樹皮斑駁。乙靠近後,立刻找到了昨日發現的那個新鮮劃痕——確實是一個清晰的、指向庫房方向的箭頭,刻痕深入樹皮,邊緣的樹液已經凝固變深。他蹲下身,假裝係緊靴帶,目光卻如同鷹隼般掃過箭頭所指方向的地麵、牆角、磚縫。
地麵是夯實的黃土,有幾片零落的枯葉,並無明顯異常。牆角堆著些廢棄的瓦礫和朽木,也看不出特彆。磚縫間長著青苔,濕漉漉的。
難道隻是標記,沒有其他?乙心中疑惑,卻不甘心。他伸手,輕輕拂開箭頭正下方地麵的一小片浮土和落葉。指尖觸及泥土,感覺似乎比周圍稍顯鬆軟。他心中一動,用指甲小心地刨開表層泥土。
不過寸許深,指尖便觸到了一個堅硬光滑的物件。乙心跳微促,迅速將其取出,藏在掌心,並用腳將泥土重新撥攏,掩蓋痕跡。整個過程不過幾個呼吸。
取出的物件,是一個比拇指略大的扁平鵝卵石,顏色灰白,與園中鋪路的石子並無二致。但入手微沉,且表麵似乎經過精心打磨,異常光滑。乙迅速將石子納入袖中,站起身,若無其事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然後轉身,從容不迫地沿著來路返回,途中還與一名正在修剪花枝的老園丁點頭打了個招呼。
回到暖閣時,趙平兄弟的換崗已經完成,兩人依舊如門神般肅立廊下。乙神色平靜地走進暖閣,對曹叡微微頷首。
曹叡會意,走到書案後坐下,攤開一本《戰國策》裝作閱讀。乙則走到窗邊,背對門外,借著晨光,仔細查看那枚鵝卵石。
石頭本身並無特異,但乙翻轉之下,發現在石頭一個相對平整的側麵,用極細的、幾乎與石色融為一體的淺灰色線條,勾勒出了兩個極其微小、若非仔細辨認幾乎無法察覺的符號:上方是一個與紐扣上相同的“圓圈加點”;下方,則是一個簡略的、如同鳥喙指向右下方的箭頭。
“圓圈加點”下方多了一個“箭頭”?乙眉頭緊鎖,迅速在心中回憶“幽影”組織內部可能使用的密語符號。這個“箭頭”並非通用標記,他一時無法解讀。
他將石頭遞給曹叡,並低聲說明發現經過和石上符號。
曹叡接過石子,對著光仔細端詳,指尖輕輕摩挲著那兩個細微的符號,陷入了沉思。“圓圈加點”確認了是“幽影”無誤。但這個新增的“箭頭”……指向右下方?是方位指示?還是代表某種行動指令?
他忽然想起,在顯陽殿側室發現的那幅暗藏玄機的《邙山秋狩圖》上,麻布符號除了顏色暗示,其本身的線條走向……似乎也有類似的傾斜角度?難道這個“箭頭”與那幅畫、與父皇留下的密道線索有關?
不,不對。密道已用,地點在洛陽邙山,與此地相距千裡,且意義已失。
那麼,這個“箭頭”在此時此地的含義……
曹叡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書案,落在昨日闞澤送來的一卷新抄的《宛城地方誌》草稿上。卷軸攤開一角,露出了本地簡要輿圖的一小部分,上麵標注著宛城、清水白河)、以及西邊的“伏牛山”餘脈。
箭頭指向右下方……如果以槐樹為原點,箭頭所指方向,大約是東南?而靜園位於宛城西郊,東南方向……是宛城城區?還是更遠的……白河渡口?亦或是……
他心中忽然靈光一閃!右下方!若將石子本身視作一個平麵,箭頭刻在側麵,指向石子的右下棱角!而石子有棱角!這或許不是在指示外部方位,而是在指示石子本身的某個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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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拿起石子,更加仔細地觀察其棱角處。很快,在右下側那條棱線的中段,他發現了一道極其細微的、幾乎與石紋融為一體的橫向裂紋。若不刻意尋找,根本無從發現。
裂紋?曹叡心中一動,嘗試用指甲輕輕摳動那道裂紋。起初並無反應,但他稍微用力,並沿著裂紋方向微微一扳——
“哢。”
一聲輕不可聞的脆響,那枚看似渾然一體的鵝卵石,竟然沿著那道裂紋,整齊地分成了上下兩半!原來,這竟是一枚經過巧妙切割、又重新粘合的空心石!
石殼之內,赫然藏著一小卷被緊緊卷起的、薄如蟬翼的素帛!
曹叡和乙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與激動。如此精巧的傳遞方式,如此隱秘的藏匿手段,絕非尋常勢力所能為!“幽影”果然名不虛傳,且首領甲或其他人)必然已經看到了庫房中的紙塊,並做出了回應!
曹叡強壓住心中的波瀾,用微微顫抖的手指,小心地展開了那卷素帛。帛紙極薄,展開後不過巴掌大小,上麵用極其細密的墨筆,寫滿了蠅頭小楷。字跡工整而略顯急促,內容卻讓曹叡瞬間屏住了呼吸。
“臣甲,稽首再拜陛下足下:自邙山一彆,天各一方,日夜憂思,唯念陛下安泰。臣負創遁於山野,幸得殘部接應,暫匿形跡。聞陛下已安抵宛城,暫托吳籬,臣心稍慰,然憂思愈深。吳公雄猜,其誌非小,陛下寄居,如龍困淺灘,虎落平陽,縱得苟全,終非久計。
今並州事急,司馬老賊遣王昶,陰結胡虜,欲驅狼吞虎,儘滅我等。臣等雖竭力周旋,然勢單力孤,恐難持久。且彼散布流言,汙我等於蜀,意在離間吳蜀,亦陷陛下於不義。
陛下身處險地,臣等力有未逮,不能即刻赴援,五內如焚。唯今之計,陛下當示弱以自保,靜觀其變。吳若欲用陛下之名,必有所求,陛下可虛與委蛇,伺機而動。臣已遣心腹‘丙三’攜此信物,混跡於宛城坊市,彼之身份為西市‘張氏鐵匠鋪’學徒,名喚‘張阿樵’。陛下若有緊急或決斷,可遣絕對可靠之人,持此石下半殼為信,往尋阿樵,言‘家兄托送山貨’,彼必竭力相助,傳遞消息。
然此途險甚,非萬不得已,切莫啟用。吳之耳目,無處不在。司馬之爪,亦可能混跡其間。陛下安危,係於一身,望善加珍攝,忍辱負重,以待天時。臣等縱肝腦塗地,亦必尋機迎還陛下,重振社稷。臨帛涕零,不知所雲。甲,再拜。”
信不長,卻信息量巨大。曹叡反複看了三遍,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擊在他的心頭。
甲還活著!雖然重傷,但已經與殘存的“幽影”組織恢複聯係!他們正在並州與司馬懿周旋,處境艱難,卻依舊心係自己,甚至冒險在宛城埋下了聯絡點張阿樵)!
信中直指陳暮“雄猜”,提醒自己“寄居”、“終非久計”,這與曹叡自己的判斷不謀而合。甲提出的策略是“示弱自保,靜觀其變,虛與委蛇,伺機而動”,也恰恰是曹叡目前不得不采取的姿態。
最重要的是,他獲得了一條隱秘的、可能通向外部、通向“自己人”的聯絡渠道!“張氏鐵匠鋪”、“張阿樵”、“家兄托送山貨”……這些暗語和信物石殼下半),成了他在這絕境中,抓住的第一根可能救命的稻草。
然而,正如甲所言,“此途險甚”。吳國監控嚴密,司馬懿爪牙也可能潛伏。啟用這條線,風險極高,一旦暴露,後果不堪設想。
曹叡緩緩將素帛湊近炭盆,看著那薄如蟬翼的紙張在火焰中迅速蜷曲、焦黑、化為灰燼。秘密必須銷毀,但信中的每一個字,都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
他將那枚已分成兩半的石子小心收好,將帶有符號的上半殼貼身藏起,下半殼則交給乙:“收好,這是性命攸關之物。”
乙鄭重接過,同樣貼身收藏,低聲道:“陛下,我們……”
“按甲所言,暫不啟用。”曹叡打斷他,聲音恢複了冷靜,甚至帶著一絲決斷後的沉穩,“知道有這條路在,便多了一分底氣。眼下,我們仍需扮演好‘驚弓之鳥’、‘寄人籬下’的角色。闞澤再來,便多與他談論些經史,流露出些對司馬懿的切齒痛恨與對吳公的感激依賴。對趙雲派來的趙平、趙安,也要表現得依賴與信任。”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寒光:“至於司馬懿在並州對付‘幽影’、離間吳蜀之舉……這些信息,我們或許可以……在合適的時機,以‘偶然聽聞’或‘憂心推測’的方式,透露給闞澤。”
乙瞬間明白了曹叡的意圖:這是要借吳國之手,去給司馬懿製造麻煩,同時也能測試吳國對曹叡“價值”的重視程度,以及他們對這些信息的反應。
“臣明白了。”乙點頭。
曹叡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漸漸散去的晨霧,和越來越清晰的春日景象。心中那塊壓了許久的巨石,似乎因為“幽影”的再次出現和這條隱秘聯絡渠道的建立,而稍稍鬆動了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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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依然迷霧重重,殺機四伏。但至少,他不再是完全的瞎子、聾子,也不再是完全的孤家寡人。他有了微弱的希望,也有了可以嘗試運作的棋子。
“甲,但願你和你的人,能撐得久一些。”曹叡心中默念,“也但願這宛城之中,真有一個叫‘張阿樵’的鐵匠學徒,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晨光徹底驅散了霧氣,將靜園照得一片明亮。但這光明之下,暗流的湧動,卻因為這一封來自陰影深處的密信,而變得更加湍急莫測。曹叡知道,他必須更加小心地走好接下來的每一步,因為每一步,都可能通向生路,也可能踏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二月底,並州,黑水上遊某處荒僻山穀。
夜色如墨,朔風呼嘯,卷起地麵的殘雪和沙礫,打得人臉頰生疼。山穀中,幾處殘破的土屋和窯洞如同巨獸的骸骨,在黑暗中沉默地佇立。這裡原本是一處早已廢棄的小型戍堡,如今成了“幽影”殘部在並州最後的臨時落腳點。
首領甲半靠在一處背風的窯洞內壁,身上裹著臟汙的皮裘,臉色在搖曳的篝火映照下依舊蒼白,但眼神中的銳利與冷靜未曾稍減。他的左肩傷口經過月餘的調養和草藥治療,雖未痊愈,但已不再潰爛,能夠進行有限的活動。右腿的腫脹也消了大半,可以勉強拄著木棍行走。
窯洞內還有另外七八人,皆穿著破爛的皮襖或厚布衣,臉上帶著長途跋涉和缺衣少食的憔悴,但眼神同樣警惕而堅定。他們是“幽影”在並州乃至北方僅存的核心成員,在接到首領的召集信號後,曆經艱險,才陸續彙聚至此。
“首領,派去南邊探路的‘丁九’和‘戊四’還沒回來,會不會……”一名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壓低聲音,語氣擔憂。他們派出了最後兩名善於潛行的成員,前往南邊查探出路並嘗試聯係可能潛伏的其他暗樁。
甲微微搖頭,聲音嘶啞卻沉穩:“再等等。此地隱蔽,我們已在此停留五日,補給將儘,必須儘快決定下一步去向。”他目光掃過眾人,“宛城那邊,信物應已送到陛下手中。隻要陛下知曉我等尚存,且有一條緊急聯絡之線,便多了幾分希望與轉圜餘地。我等當前要務,是保存力量,尋機南下,儘可能靠近荊北,以便將來策應陛下。”
“可是首領,司馬懿那老賊在並州撒下天羅地網,尤其近來那些關於‘前朝遺忠攜寶’的流言一起,連北麵的匈奴彆部和太行山的馬賊都蠢蠢欲動,四處搜尋。我們南下之路,恐怕……”另一名較為年輕的成員麵露難色。
甲何嘗不知形勢險惡。司馬懿這一手驅虎吞狼、借刀殺人之計,確實毒辣。他們這區區十來人,既要躲避官軍追捕,又要提防被胡人馬賊當成“肥羊”,舉步維艱。若不是仗著對地形熟悉和多年來潛伏練就的隱匿本領,早已被吞得骨頭都不剩。
“再難,也要想辦法。”甲沉聲道,“陛下在吳國,看似安全,實則凶險更甚。陳暮非易與之主,陛下身邊危機四伏。我們必須儘快恢複一定力量,哪怕隻是在外圍製造些動靜,分散吳國和司馬懿的注意力,也能為陛下減輕些許壓力。”
眾人沉默,篝火劈啪作響,映照著他們凝重而決絕的麵容。他們都是曹丕生前精心挑選、秘密培養的死士,忠君護主的信念早已融入骨髓。即便明知前路是刀山火海,也絕無退縮之意。
就在這時,窯洞外負責警戒的一名成員忽然發出一聲急促而低沉的鳥鳴示警!
所有人瞬間警醒,甲猛地抓起身旁一根削尖的木棍他的短匕早已遺失),低喝:“熄火!準備戰鬥!”
篝火被迅速用沙土掩滅,窯洞內陷入一片黑暗。眾人屏息凝神,緊握手中簡陋的武器——木棍、石塊、乃至磨尖的骨刺,聽著洞外的動靜。
起初,隻有風聲。但很快,風中夾雜了隱約的、雜亂的馬蹄聲和腳步聲,正從山穀兩側包抄而來!人數不少,且行動間帶著一種粗野的呼喝和兵刃碰撞聲,不像是訓練有素的魏軍,更像是……馬賊或胡部武裝!
“被發現了!”刀疤漢子咬牙道,“定是那些聞到腥味的鬣狗!”
“不要慌!”甲的聲音在黑暗中異常冷靜,“他們人多,但烏合之眾,且不熟悉此地地形。我們從後山那個廢棄的礦道走,那裡狹窄,馬匹難行,可以阻擋一陣。記住,分散走,到預定地點‘野狼峪’彙合!若失散,自行潛伏,等待下次召集信號!”
命令簡潔明確。眾人沒有絲毫猶豫,在甲的帶領下,如同幽靈般迅速而無聲地溜出窯洞,借著夜色的掩護,向著窯洞後方一處被枯藤掩映的狹窄裂縫摸去。
然而,來襲者的速度比他們預想的更快!似乎對方早就知道這個落腳點,並且熟悉周圍地形!
就在他們即將鑽入裂縫時,一支火箭“嗖”地射來,釘在旁邊的土牆上,爆起一團火光,照亮了附近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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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裡!彆讓他們跑了!”粗野的吼叫聲響起,緊接著是更多的腳步聲和箭矢破空聲!
“快走!”甲低吼,將身旁一名動作稍慢的成員推入裂縫,自己則轉身,用木棍格開一支射來的流矢。
“首領!”刀疤漢子急道。
“這是命令!走!”甲厲聲道,同時抓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奮力擲向最近的一名衝來的黑影,正中其麵門,那人慘叫著倒地。
借著這點混亂,刀疤漢子等人咬牙鑽入裂縫。甲且戰且退,又用木棍捅倒一名試圖靠近的敵人,自己也閃身鑽入裂縫。
裂縫內狹窄崎嶇,僅容一人躬身前行,且漆黑一片。身後追兵的怒吼和腳步聲被岩壁阻隔,顯得沉悶而遙遠。但甲知道,對方既然有備而來,絕不會輕易放棄。
一行人不知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了多久,前方終於透出一絲微弱的、來自出口的光亮。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衝出出口時——
出口外,赫然又出現了數道人影,手持彎刀和弓箭,堵住了去路!前後夾擊!
“中計了!”刀疤漢子絕望地低吼。這廢棄礦道的出口,對方竟然也知道!
甲的心沉到了穀底。看來,對方不是偶然發現,而是有確鑿的情報,甚至可能……有熟悉“幽影”內部情況的人指引!
絕境之中,反而激起了甲骨子裡的悍勇。他嘶聲喝道:“衝出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殘餘的七八名“幽影”成員爆發出最後的血勇,如同困獸般撲向出口的敵人。狹窄的出口頓時成了血腥的殺戮場。木棍與彎刀碰撞,骨刺刺入肉體,怒吼與慘叫交織。不斷有人倒下,鮮血染紅了地麵的積雪和沙石。
甲手中的木棍早已折斷,他奪過一把彎刀,左劈右砍,身上又添了幾道傷口,卻硬生生在敵人包圍中撕開一道缺口。“走!”他對身後僅存的三人吼道。
刀疤漢子背上中了一箭,卻咬牙跟著甲衝了出來。另外兩人則被亂刀砍倒在地。
衝出礦道,外麵是一片較為開闊的坡地。但敵人顯然不止這兩處伏兵,更多的火把和身影正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喊殺聲震天。
“分開跑!”甲知道已無法全部脫身,果斷下令,“能活一個是一個!記住,野狼峪!若我不在……丙三知道該怎麼做!”
他指的是宛城那個聯絡點“張阿樵”。
刀疤漢子和另一名成員含淚點頭,朝著不同方向拚命奔逃。甲則選擇了一條最陡峭、看似絕路的山脊,引著大部分追兵,向上攀爬。
箭矢不斷從身後射來,甲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和矯健的身手,在亂石和灌木間騰挪閃避,但還是有一支箭射中了他的右腿舊傷附近,劇痛讓他一個趔趄,幾乎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