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風雪裹挾著血腥氣,吹拂著長城內外。蒙恬重傷的消息如同一塊巨石壓在帝國的心頭,但嬴政與呂雉的應對迅速而有力。最好的禦醫帶著宮中秘藥星夜兼程趕赴上郡,嘉獎與撫恤的旨意緊隨而至,王離暫代主帥,穩住了邊境防線。匈奴似乎也耗儘了銳氣,加之寒冬降臨,攻勢漸緩,北疆暫時陷入一種暴風雨後的對峙與沉寂。
鹹陽宮內,徐福帶回的祥瑞種子被小心翼翼地點驗、分類,於上林苑開辟出的暖窖與試驗田中,由精挑細選的老農與方士如今更像早期的農學家)負責培育。金黃的玉米、飽滿的番薯、奇特的塊莖被視若珍寶,記錄其生長過程的竹簡每日都會送入昭陽殿。呂雉雖因身孕不宜過度勞累,仍堅持每日翻閱,不時提出建議,她對“育種”、“輪作”、“肥田”等概念的隻言片語,常令那些老農茅塞頓開。
嬴政對此傾注了極大的熱情,幾乎每隔兩日便要親往查看。看著那些破土而出的嫩綠新芽,他眼中閃爍的光芒,不亞於看到開疆拓土的捷報。糧食,才是帝國最堅實的根基。
這一日,嬴政從試驗田回來,心情頗佳,卻見呂雉倚在窗邊軟榻上,眉頭微蹙,手中拿著一份來自泗水郡的奏報。
“雉兒,何事煩心?”他走過去,自然地坐在榻邊,大手覆上她隆起的小腹,感受著裡麵那個小生命的活力。孕期已近七個月,呂雉身形愈發豐腴,臉上帶著母性的柔光,卻並未削弱那份執掌權柄的銳氣。
“陛下請看。”呂雉將奏報遞給他,“運河泗水段工程,雖經此前震懾,進展順利,然今冬嚴寒,役夫中多有凍傷病亡,怨言漸起。郡守請求暫緩工程,或增撥禦寒物資與醫藥。”
嬴政接過,快速瀏覽,眉頭也皺了起來。嚴冬施工,確實艱難。他沉吟道:“物資可以撥付,但工程不能停。寡人予他權宜之便,可就近采購皮裘柴炭,太醫藥官也可調派一些過去。”
“陛下,”呂雉微微搖頭,“皮裘柴炭價格飛漲,就近采購,恐滋生貪腐,且杯水車薪。臣妾倒有一法,或可一試。”
“哦?皇後又有良策?”嬴政挑眉,如今他對呂雉的“良策”已是充滿期待。
“陛下可還記得,臣妾提過‘水泥’之物?”呂雉道,“此物以石灰、黏土、鐵礦粉等煆燒研磨而成,加水混合後,堅硬如石,且凝結快,不畏水火。若能量產,不僅可用於修築運河堤壩,使其更加堅固耐久,更可用於築城、修路、乃至建造房屋,遠勝夯土與磚石。若能於運河工地附近選址建窯試製,一則可就地取材,減少運輸耗費;二則可吸納部分役夫轉為工匠,減少純勞力消耗;三則……若成,其禦寒效果雖不及皮裘,但營造工棚、甚至挖掘地下避寒所,皆遠勝草木。”
嬴政聽得目光大亮!“水泥”?堅硬如石,不畏水火?還能快速營造?若真有此物,簡直是天賜的築城利器!對於正籌劃北疆築城和持續大工的他來說,誘惑巨大。
“此法……果真可行?”他聲音帶著一絲急切。
“臣妾可畫出大致窯爐結構與原料配比,令少府工匠試驗。成敗與否,需實踐方知。”呂雉謹慎道。她隻能提供方向和原理,具體工藝仍需摸索。
“好!即刻便辦!”嬴政毫不遲疑,“寡人這就傳令少府,挑選得力工匠,攜皇後圖樣,前往泗水郡運河工地,建窯試製‘水泥’!一應所需,儘力滿足!”
旨意迅速下達。少府工匠帶著皇後親手繪製的、令人似懂非懂的圖卷,懷著忐忑與興奮,奔赴泗水。帝國的工程史上,一項可能改變未來的試驗,悄然展開。
時間在忙碌與期待中飛逝。呂雉的產期日益臨近,昭陽殿內氣氛溫馨而緊張。嬴政幾乎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政務,時刻陪伴在側,批閱奏章也挪到了呂雉的榻前。他親自過問她的飲食,監聽胎動,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與朝堂上殺伐果斷的帝王判若兩人。
呂雉享受著這份極致的寵愛,心中卻依舊清明。她利用最後這段相對清閒的時間,開始係統地整理自己腦中所能記起的、所有關於農業、水利、律法、吏治乃至基礎數學、物理的知識。她口述,由精心挑選的、識文斷字又絕對忠誠的女官記錄,整理成冊。這些冊子被秘密收藏起來,她稱之為《啟世錄》,並非為了立刻公布,而是作為一份儲備,待時機成熟,或可一點點融入帝國的肌理,亦或是……留給她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帶來的知識是超越時代的,貿然全部拋出,恐引起混亂,甚至反噬。循序漸進,因地製宜,方是正道。
這一日,她正口述著關於“水車”、“風車”用於灌溉和磨麵的構想,忽覺腹中一陣緊過一陣的墜痛,羊水破了。
“陛下……”她抓住嬴政的手,額角滲出細汗。
嬴政瞬間丟開奏章,臉色一變,揚聲急喚:“太醫!快傳太醫!產婆!”
昭陽殿頓時忙而不亂地運轉起來。太醫令與經驗豐富的產婆早已候命多時,迅速入內。嬴政被攔在產房外,聽著裡麵呂雉壓抑的痛哼,焦躁得如同困獸,來回踱步,拳頭緊握,每一次呻吟都像敲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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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異常緩慢。夕陽西沉,華燈初上,產房內的聲音時而急促,時而微弱。
趙高等內侍跪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終於,在夜幕完全降臨之時,一聲響亮有力的嬰兒啼哭,劃破了鹹陽宮緊張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