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慈接過藥碗,舀起一勺,吹了吹,小心地喂到楊鐵心唇邊。
楊鐵心意識已有些模糊,本能地張口吞咽。那藥汁極苦,他蹙了蹙眉,卻還是勉強咽了下去。
一碗藥喂完,穆念慈輕輕將他放平,替他擦去嘴角的藥漬。
密室內暫時陷入了沉默,隻有外麵的風雨聲和楊鐵心略顯急促的呼吸聲。那薛大夫收拾著藥箱,垂手立在一旁,仿佛在靜靜等待藥效發作。
丘處機盤膝坐下,繼續運功調息,卻分出一縷心神,始終鎖定在那位薛大夫身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約莫一炷香後,楊鐵心灰敗的臉上竟真的泛起一絲極淡的血色,緊蹙的眉頭似乎也舒展了些許,呼吸雖仍微弱,卻不再那麼艱難急促。
“爹…你好些了嗎?”穆念慈驚喜地低喚,眼中燃起希望。
楊鐵心眼皮顫動,緩緩睜開,眼神雖仍渙散,卻比之前清明了一點,他極輕地點了下頭,發出一個幾不可聞的氣音:“…舒坦些了…”
丘處機仔細探查了他的脈象,那原本混亂欲絕的脈息,竟真的平順了幾分!他心中稍定,看向那薛大夫的眼神少了幾分審視,多了些許信服。看來,此人或許真有幾分本事。
“先生妙手。”丘處機開口道,語氣緩和了不少。
薛大夫微微頷首,依舊惜字如金:“藥力初顯罷了。待我行針,助其化開淤阻,方能真正緩解。”他說著,從藥箱裡取出一卷皮夾,展開,裡麵是長短不一、細如牛毛的銀針。
就在這時——
“砰!!”
一聲巨響,並非雷聲,而是密室那不算厚重的門板被人從外麵猛地撞開!
木屑紛飛間,一道身影如同獵豹般撲入,目標直指正在取針的薛大夫!
一切發生得太快!
丘處機反應已是極速,厲喝一聲“什麼人!”,拂塵已然掃出,挾帶著淩厲勁風,卷向來人!
那闖入者卻不閃不避,硬生生受了丘處機這一拂塵,悶哼一聲,口角溢血,撲勢卻絲毫不減,一把抱住那薛大夫,兩人滾倒在地!
“藥有毒!!”闖入者發出一聲嘶啞的、破了音的怒吼,如同瀕死野獸的哀嚎,“他是王府派來的!那藥裡是‘相思斷腸紅’!!”
這聲怒吼,像一道驚雷,劈中了密室中的每一個人!
穆念慈臉上的希望瞬間凍結,化為驚恐。
丘處機拂塵第二次攻擊已然發出,硬生生停在半空,臉色劇變!
那被撲倒在地的薛大夫,身體猛地一僵,隨即瘋狂掙紮起來,袖中滑出一柄淬毒的短刃,狠狠刺向抱住他的人!
而床榻上,剛剛緩過一口氣的楊鐵心,猛地睜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那碗打翻在地、殘留著暗褐色藥液的碎片,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剛剛泛起的血色頃刻褪儘,變得慘白如紙!
“噗——!”一大口黑血從他口中狂噴而出,濺落在床前地麵,發出“滋滋”的輕微腐蝕聲!
“爹!!”穆念慈發出淒厲的尖叫,撲了過去。
丘處機目眥欲裂,再也顧不得其他,拂塵化作萬千銀絲,狠狠抽向那猶在掙紮的薛大夫:“好賊子!!”
那薛大夫眼見事情敗露,眼中閃過絕望的狠毒,竟不閃不避,硬挨了丘處機這含怒一擊,骨頭碎裂聲清晰可聞,他卻借著這股力,猛地將短刃擲向床榻方向,目標竟是已然毒發的楊鐵心!同時另一隻手快速往自己嘴裡塞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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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抱住他的闖入者,似乎早已力竭,受了薛大夫臨死反撲的一刺,又硬接了丘處機部分勁力,軟軟地倒了下去,露出了一張蒼白憔悴、卻讓丘處機和穆念慈都瞬間愣住的臉!
竟是那個給他們提供藏身之處、平日裡唯唯諾諾的回春堂小夥計!
“哐當!”短刃被丘處機及時用拂塵擊飛,釘入牆壁,尾羽劇顫。
那薛大夫身體抽搐了幾下,口鼻中溢出黑血,頃刻間便沒了聲息,服毒自儘了。
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密室內,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穆念慈絕望的哭泣聲,以及楊鐵心痛苦的、斷斷續續的呻吟。
丘處機一步踏到那小夥計身邊,將他扶起:“小兄弟!你…”
那小夥計胸前插著短刃,氣息微弱,看著丘處機,眼中充滿了焦急與愧疚,斷斷續續道:“道…道長…對不住…我…我偷聽到掌櫃…和王府的人…接頭…來不及…通知你們…隻能…”
他又猛地看向床榻方向,眼神渙散:“毒…毒已入心脈…快…快用真氣…護住他…心脈…或許…還能…撐…片刻…”話音未落,頭一歪,已然氣絕。
丘處機心如刀絞,放下小夥計,猛地撲到床前。
楊鐵心渾身痙攣,臉上的血色被一種可怕的青黑取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拉風箱般的嗬嗬聲,顯然已到了最後關頭。
“鐵心兄弟!撐住!”丘處機不顧自身傷勢,瘋狂將所剩無幾的精純內力輸入楊鐵心體內,試圖護住他那即將被劇毒徹底侵蝕崩斷的心脈。
穆念慈哭得幾乎暈厥,緊緊握著父親冰冷的手:“爹!爹你不要嚇我!爹!”
楊鐵心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看看悲痛欲絕的義女,又看看拚死為自己續命的丘處機,最後,望向那被打翻的藥碗殘漬,眼中充滿了無儘的悲涼、嘲諷和…最終的了然。
“嗬…嗬嗬…”他發出極其微弱、破碎的笑聲,帶著血沫,“相思…斷腸…好…好名字…惜弱…你…你便…如此…恨我…嗎…”
那個名字出口的瞬間,仿佛抽乾了他最後所有的力氣。
他眼中的光,急速黯淡下去。
【前世楊鐵心第一人稱視角獨白】
鐵槍抵著斑駁土牆,寒光映出十八年前的血色)
念慈說康兒死時……屍骨被鴉群啄食,廟前隻剩一攤碎骨。我握槍的手突然抖得厲害——這杆槍本該傳給他的!若當年在牛家村,我能親手教他使回馬槍,他是否就不必用那些陰毒功夫保命?完顏洪烈教他權術,而我連槍法都未曾演示一次……
“忠義”這把刀,先剜了我的心
我總以為舍妻救嫂是義薄雲天,可那夜雪地裡拋下惜弱時,她指甲摳進我臂肉的痛,如今竟比段天德的刀更傷人。倘若我護住妻兒不退,康兒便不會生在金人王府!他喝著完顏洪烈的奶水長大,卻要因我的“忠義”被罵認賊作父……這“賊”,原是我親手送到他搖籃邊的!
指尖撫過槍纓,似觸到虛無的血)
丘道長罵康兒貪慕富貴時,我在地下隻想嘶吼:一個從繈褓就穿綾羅的孩兒,你讓他怎懂粗布衣裳的體麵?我恨他認金賊為父,可這“父”給了他十八年驕陽,而我……隻給過他一夜風雪。
前世死前那一眼,原是永訣的詛咒
惜弱在我懷裡咽氣時,眼睛還望著康兒的方向。那時我滿心想著“鐵心不負郭楊兩家”,竟未瞧見兒子煞白的臉——他提著完顏洪烈賜的劍,看生父生母血濺當場。我們以死全節,卻把弑親的刀塞進他手裡!若知他後來毒殺歐陽克、害江南五怪,皆因這日瘋魔……我定要爬過去捂住他的眼!
悔?我連悔的資格都碎了
穆易這名字用了十八年,騙自己“鐵心早隨牛家村埋了”。可當念慈哭著說康兒斷氣前喊著“娘親等我”,我才驚覺——楊鐵心從來都在!隻是這雙眼睛隻顧盯著郭嘯天的遺願、丘處機的賭約,卻不敢認那個被金人養得矜貴的孩子……連他臨死前渴求的“耕田教子”,都是我嗤笑的癡夢。
血從槍尖滴落,砸開塵土裡的幻影)
若真有黃泉重逢……惜弱定要抱著康兒白骨問我:“你寧做全天下敬重的烈丈夫,也不肯當個護住稚子的庸常爹麼?”
鐵甲裹心,終成枷鎖
我的悔早被“大義”焊死在碑文裡——碑上刻著忠烈楊家將,碑下壓著未啼的嬰啼。這杆槍挑得起山河,卻托不住一滴父淚。
暮色漫過鐵槍廟殘垣,鴉鳴撕天)
【康兒,若輪回有路……來世莫投將門。尋個尋常樵夫為父,至少他能教你:活成螻蟻,也好過被忠字碾碎成塵。】
惜弱,我不怪你,我不怪你,說要便氣絕身亡
“爹!!”
“鐵心兄弟!!!”
淒厲的哭喊和悲吼,被淹沒在室外更加狂暴的風雨雷鳴之中。
楊鐵心,終究沒能等到他追尋了十八年的答案,便在妻兒所在的城池,在“妻子”派來的毒藥下,帶著無儘的憾恨與悲涼,心脈寸斷,氣絕身亡。
至死,雙眼未瞑。
丘處機耗儘了最後一絲真氣,舊傷轟然爆發,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萎頓在地,看著已然死去的兄弟,老淚縱橫。
穆念慈撲在父親逐漸冰冷的身體上,哭聲嘶啞,整個世界仿佛在她眼前崩塌碎裂。
而與此同時,王府之中。
包惜弱正輕輕拍著被雷聲驚擾、終於睡去的完顏蓉。
窗外一道慘白的閃電劃過,瞬間照亮她沉靜卻蒼白的側臉。
幾乎在同一瞬間,她的心口毫無預兆地傳來一陣極其尖銳劇烈的絞痛,痛得她猛地蜷縮起身子,捂住了胸口,額角瞬間沁出細密的冷汗。
那痛楚來得突然,去得也快,仿佛隻是錯覺。
她喘息著,緩緩直起身,下意識地撫向小腹。那裡的孩子似乎也受了驚嚇,輕輕躁動了一下。
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的空虛和心悸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毫無緣由地席卷了她。
她怔怔地抬起頭,望向城南的方向,窗外是潑天暴雨和沉沉黑夜。
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就在剛才,徹底地、永遠地失去了。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起來。
烏恩…成功了嗎?
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
不~為了康兒避開前世的老路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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