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師的驚喜反饋像一劑強心針,注入了文麗略顯孤寂的新生活。她謹慎地又“勻”了一點“煥肌膏”給王老師,依舊堅持是“親戚送的土方子”,不肯收錢,隻說是“拿去用著玩”,這份不居功的態度反而更讓王老師覺得她大方得體,心裡記下了這份人情。
效果是顯而易見的。不過半月,王老師眼角的細紋明顯淡化,原本有些暗沉的膚色也提亮了不少,整個人顯得精神煥發。這變化自然逃不過辦公室其他女老師的眼睛。於是,悄無聲息地,詢問文麗“那個土方子”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文麗心中暗喜,表麵卻依舊不動聲色。她深知懷璧其罪的道理,更明白這事絕不能大張旗鼓。她隻推說東西難得,量少,偶爾“分給”關係近又嘴嚴的同事一點點,依舊堅持不收錢,隻說是“分享”。這種“限量”和“贈予”的模式,反而更增加了那“土方子”的神秘感和吸引力。一小盒稀釋過的“煥肌膏”,幾乎成了學校裡部分女老師間心照不宣的“硬通貨”。
這點小小的“事業”帶來的不僅僅是潛在的經濟前景,更是一種精神上的支撐。它讓文麗感覺到,自己並非全然依附於那神秘空間,也能憑借自己的智慧和謹慎,在這世間開辟一絲屬於自己的立足之地。她的腰杆挺得更直,眼神中的自信也愈發沉澱下來。
這份變化,落在不同人眼裡,滋味各不相同。
燕妮周末來看她時,皺著眉打量她租住的小屋,語氣硬邦邦的:“媽,你就住這兒啊?還不如家裡呢!爸他……他最近老喝酒,家裡亂糟糟的。”話裡帶著抱怨,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文麗正在用小爐子給她熬糖水,聞言動作頓了頓,心裡像被針紮了一下。她放下勺子,拉過燕妮的手:“妮兒,媽這兒是暫時住的,以後會好的。你爸……他心情不好,你多體諒他,但也照顧好自己,看著點妹妹們,尤其是多多。”“多多?”燕妮撇撇嘴,“她更怪了,整天不見人影,回來就摔門。”文麗的心又沉了沉。多多的狀態,始終是她最大的心病。
南方來的時候則安靜得多,她會幫文麗整理床鋪,打掃小小的房間,然後依偎在文麗身邊,小聲地說著學校的趣事和煩惱。文麗珍惜這難得的溫馨時光,儘力給予小女兒安撫和引導,subty地糾正著她性格中過於柔順、缺乏主見的部分,她絕不能讓南方再走上輩子那條隱忍犧牲的老路。
而佟誌,在短暫的消沉後,似乎試圖重整旗鼓。他來過文麗的小屋一次,名義上是送南方過來,眼神卻不住地打量這簡陋的環境和文麗明顯變得更潤澤的臉龐,語氣複雜:“你……你這兒還行?要是困難……家裡……”“我很好,不勞費心。”文麗冷淡地打斷他,語氣疏離而客氣,“孩子們麻煩你多費心。”佟誌被噎了回去,看著文麗那張平靜無波、甚至隱隱煥發光彩的臉,一種強烈的失落和說不清道不明的妒意湧上心頭。離婚似乎沒有擊垮她,反而讓她……活得更加鮮活了?這個認知讓他極其不舒服。他訕訕地站了一會兒,最終悻悻離去。
最讓文麗心緒複雜的,依舊是夏明遠。
自那次雨中送傘後,夏明遠似乎找到了某種新的方式來表達他的關切。他不再莽撞地告白或靠近,而是將那份心思化作了細水長流的行動。
有時,文麗會在辦公室的抽屜裡發現一小包品相極好的紅棗,或是一本嶄新的、她提過想看的詩集,沒有署名,但她知道是他。學校組織勞動時,他總是“恰好”分到和她一組,默不作聲地把重活累活都攬過去。偶爾在走廊相遇,他的目光會迅速而專注地在她臉上停留一瞬,那眼神裡有擔憂,有關切,有欣賞,有隱忍的熾熱,唯獨沒有了之前的委屈和衝動,更像是一種沉澱下來的、堅定的守護。
這種沉默而體貼的關懷,像綿綿的春雨,悄無聲息地浸潤著文麗乾涸已久的心田。她無法回應,甚至需要刻意維持冷靜,但心底那根緊繃的弦,卻在不知不覺中微微鬆動。她開始會在人群中下意識地尋找他的身影,會在看到他認真工作的側臉時,心頭掠過一絲極淡的、連自己都不願深究的漣漪。
她知道這樣不對,危險,且於他無益。但人的情感,並非總能被理智完全掌控。尤其是在這孤身奮戰的寒冷季節,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溫暖,顯得如此珍貴。
然而,平靜之下總有暗流。文麗的變化和那份神秘的“土方子”,終究還是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一天下班,文麗被副校長又叫去了辦公室。這次,裡麵的氣氛比上次更加嚴肅,除了副校長和工會主席,還有一位廠裡婦女委員會的乾部。
“文老師啊,”副校長搓著手,表情為難,“最近呢,學校裡有些關於你的議論,這個……主要是生活作風方麵,還有人說你在倒賣什麼來路不明的化妝品?你知道,我們學校風氣一向是很好的,你又是剛離婚,這個……要注意影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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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女主任也接口道:“文麗同誌,離婚婦女更應該自尊自愛,恪守本分,不要搞那些有的沒的,惹人閒話。你和那個夏明遠老師,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些?他還那麼年輕,你要為人家前途著想……”
字字句句,如同軟刀子,紮在文麗心上。她瞬間明白了,這是有人眼紅或是不滿,到上麵遞了話。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和委屈,抬起頭,目光清亮而坦蕩:
“王校長,李主任,關於生活作風的問題,我上次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和夏明遠老師隻有正常的同事關係,絕無任何逾矩之處,這一點,可以接受任何調查。至於所謂的倒賣化妝品,”她頓了頓,語氣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和無奈,“更是無稽之談。不過是老家親戚送來的一點自製擦臉油,我瞧著不錯,分給了幾位關係好的同事試用一下,從未收過一分錢,怎麼就成了倒賣了?難道同事之間分享一點小東西,也違反紀律嗎?”
她的話合情合理,態度不卑不亢,反而讓幾位領導有些語塞。他們確實拿不出任何實質證據。
“可是……這影響總歸是不好……”副校長還在試圖找補。“如果分享一點自家用的擦臉油就影響不好,那我無話可說。”文麗站起身,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輕視的堅持,“如果組織認為我哪裡做得不對,可以明示。如果沒有其他事,我還要去接孩子,先告辭了。”
她微微頷首,轉身離開了辦公室,留下幾麵麵相覷的領導。
走出辦公樓,傍晚的冷風一吹,文麗才發覺自己的後背驚出了一層細汗。她知道,這隻是開始。未來的路,注定不會平坦。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目光和議論,絕不會輕易放過她。
她握緊了口袋裡的一個小玉瓶,那是空間裡的“靈泉液”。冰涼的觸感讓她紛亂的心緒漸漸安定下來。
怕什麼?她早已不是前世那個隻會哭鬨抱怨的文麗了。她有空間,有丹藥,有重活一世的清醒頭腦,還有……一份或許微小卻真實存在的希望。
流言如草,滋蔓難除。但她偏要做那燎原的火,燒出一條屬於自己的生路。
她抬起頭,望向遠處沉落的夕陽,眼神堅定。是時候,考慮更長遠也更穩妥的了
流言的刀子並未能真正傷到文麗,反倒讓她更加清醒。她深知,在這小小的廠區學校,任何風吹草動都會無限放大。她與夏明遠之間那點尚未挑明的、細微的情愫,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被撲滅,甚至反噬自身。
她必須更快地強大起來,擁有離開這片是非之地的底氣和能力。那神秘的“煥肌膏”生意需更加隱秘,但也需更快見效。
然而,命運似乎總喜歡在人們以為看到曙光時,投下新的陰影。
多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