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院之行,因金玉妍“意外”跌傷,草草收場。
回府的馬車上,氣氛凝滯。金玉妍借口傷處疼痛,未再露麵。海蘭依舊獨乘一車,由啞姑陪著,臉色蒼白,一路沉默,似是驚魂未定。
抵達王府時,已是暮色四合。
海蘭剛由啞姑扶下車輦,還未站穩,王欽便已疾步上前,神色恭敬卻難掩急切:“海姑娘,王爺請您立刻過去一趟。”
海蘭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了然,麵上卻露出些許惶惑,低聲應了,跟著王欽往弘曆書房去。
書房內燈火通明。弘曆負手站在窗前,聽得通傳,轉過身來,目光如炬,直直落在海蘭身上,將她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一遍,見她雖臉色不佳,但似乎並無明顯傷痕,緊繃的神色才稍緩,語氣卻依舊沉肅:“今日怎麼回事?”
海蘭屈膝行禮,聲音微顫,將寺中之事“一五一十”道來,語氣裡滿是後怕與無辜:“……金格格說要去看泉水,拉著奴才往後山走。路很陡,奴才走得慢,格格似是心急,腳下不慎滑了一下……奴才想去拉,卻沒拉住,反被帶得摔了一跤……幸好旁邊有棵樹擋著……”她說著,眼圈微微泛紅,像是又被那驚險一幕嚇到,“奴才無用,沒能護住金格格……”
她省去了金玉妍推她及她反擊的細節,隻將一切歸於意外,並將自己擺在無能受累的位置上。
弘曆眉頭緊鎖,聽著她的敘述,目光在她驚惶的臉上停留。他自然不信金玉妍會如此不小心,那女人心思玲瓏,最是穩妥不過。但海蘭這副嚇壞了的樣子,又不似作偽。她向來怯懦,遇上這等事,隻怕魂都嚇沒了。
“她可有對你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弘曆追問,語氣放緩了些。
海蘭茫然搖頭:“並未……金格格隻是興致好,想帶奴才去看看景致……是奴才沒用,掃了格格的興,還連累格格受傷……”她越說聲音越低,滿是自責。
這時,王欽在門外低聲稟報:“王爺,給金格格看傷的府醫來了,在外候著。”
“讓他進來。”
府醫入內,行禮後回話:“啟稟王爺,金格格身上多是皮肉擦傷,並未傷及筋骨,好生將養些時日便無大礙。隻是受了些驚嚇,需安心靜養。”
弘曆嗯了一聲,揮揮手讓府醫退下。他沉吟片刻,對海蘭道:“既與你無關,便不必自責了。今日你也受了驚嚇,回去好生歇著,本王晚些時候再去看你。”
海柔順地應了,由王欽領著退了出去。
她走後,弘曆臉色沉了下來。他踱步至書案後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金玉妍……他這位新得的格格,可不是什麼安分的性子。今日之事,究竟是意外,還是……
“王欽。”他喚道。
“奴才在。”
“今日跟著去的人,仔細問過話了?”
“回王爺,都問過了。金格格的丫鬟說,確實是格格自己腳下打滑,海姑娘還試圖去拉,結果沒拉住,自己也摔了。啞姑……您知道的,問不出什麼,隻傻愣愣地比劃格格摔了。”王欽小心翼翼道,“瞧著,倒真像是一場意外。”
弘曆冷哼一聲:“意外?金玉妍可不是那般毛躁的人。”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厭煩,“她義父金三寶近日在內務府,手伸得是越來越長了。”
王欽垂首不敢接話。
“傳話下去,”弘曆淡淡道,“金格格既受了傷,便好生在院裡養著,無事不必出來走動了。一應份例,按規矩送便是。”
這便是變相的禁足了。
王欽心頭一凜,連忙應下:“嗻。”
“海姑娘那邊,”弘曆又道,“挑些安神壓驚的藥材送去,再添兩個穩妥的嬤嬤過去伺候,就說……是本王的意思,讓她安心。”
“是。”
王欽退下後,弘曆獨自坐在書房內,指尖揉著眉心。後院這些女人,一個個都不讓他省心。唯有海蘭那裡……雖總是怯怯的,帶著股揮之不去的哀愁,卻難得清淨,能讓他片刻安寧。想起她方才嚇得蒼白的臉,和那雙泫然欲泣的眼,他心頭那點因金玉妍而起的不快便散了,轉而升起一股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