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全部心力,一半放在永琪身上,另一半,則沉浸於那日益玄妙的係統空間之中。煉丹爐火焰幽藍,她已能煉製出效用更佳的固本培元藥液,悄無聲息地滋養著永琪的根基。而那關於“鏡像替身”的複雜丹方,所需材料雖極難搜集,她卻也通過王廉,以各種不起眼的方式,零零星星地弄到了一些,小心藏匿,等待時機。
她像一株看似柔弱的藤蔓,卻在無人察覺的暗處,將根須深深紮入宮廷的土壤,悄然編織著自己的網。
時機在她耐心等待中,終於露出一線縫隙。
乾隆二年冬,二阿哥永璉舊疾複發,來勢洶洶,比上一次更加凶險。長春宮一夜之間愁雲慘怖,太醫進出頻繁,帝後皆守在一旁,乾隆更是數日未曾早朝。
海蘭聞訊,依舊稱病未往長春宮湊熱鬨,隻讓啞姑送了些尋常的慰問品去。她心知永璉此次恐怕凶多吉少,前世記憶雖模糊,但這孩子早夭的命運似乎難以扭轉。
然而,就在某日深夜,永和宮角門被極輕地叩響。守夜的小太監傀儡無聲開門,一道裹著黑色鬥篷的嬌小身影閃入,竟是皇後富察氏身邊最得信任的大宮女素練!
素練麵色惶急,見到海蘭,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壓低的聲音帶著哭腔:“海貴人!求您救救二阿哥!太醫……太醫們都說沒法子了!皇後娘娘哭得昏死過去好幾次,皇上也……奴婢實在沒辦法,冒死前來求您!上次您能救二阿哥,這次定然也有法子的,是不是?”
海蘭心中劇震。她萬沒想到富察氏竟會遣心腹深夜來求!看來永璉此次是真的油儘燈枯,連皇後都已方寸大亂,病急亂投醫。
救?如何救?上次是係統恰好提示,加之永璉並非絕症。這次……她意識沉入空間,那丹爐靜靜懸浮,並無任何新的提示。且此次風險遠勝上次,若救不回,或是過程中出了差池,她與永琪必將萬劫不複!
可不救……永璉若死,富察氏痛失愛子,誰能保證她不會因悲痛嫉妒而徹底瘋狂?一個失去理智的皇後,比十個慧貴妃加起來都可怕。且皇上正值盛年,嫡子夭折,於國本亦是有損……
電光石火間,海蘭已做出決斷。
她扶起素練,聲音沉靜得可怕:“素練姑娘,此話休要再提。我並非神醫,上次不過是僥幸,誤打誤撞。二阿哥洪福齊天,自有太醫和皇上皇後庇佑,定能逢凶化吉。”
素練聞言,眼中希望之火瞬間熄滅,癱軟在地,絕望哭泣。
海蘭卻話鋒一轉,低聲道:“但我或許……可一試,為二阿哥祈福延壽。隻是此法需至極靜之處,心無旁騖,且絕不能有任何人打擾。成敗……亦在天數。”
素練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連連磕頭:“隻要有一線希望!奴婢這就回去稟報皇後娘娘!定為您守住永和宮,絕不讓任何人打擾!”
“不。”海蘭搖頭,“不能讓皇後娘娘知曉。娘娘此刻心緒激動,若存希望又落空,隻怕更傷鳳體。你隻需回去,設法讓長春宮西北角那處堆放雜物的耳房空出來,悄無聲息地送我過去。之後,無論發生何事,聽到任何動靜,絕不許任何人靠近半步。一個時辰後,我自會出來。若……若一個時辰後我未出,你便進去收殮,隻當我從未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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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太過平靜決絕,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詭異力量。素練被她震懾,雖覺此法匪夷所思,但此刻已無路可走,隻得咬牙應下。
夜深人靜,海蘭將永琪交予絕對忠誠的啞姑和傀儡太監,披上鬥篷,悄無聲息地隨著素練,避開所有巡夜守衛,潛入了長春宮那處荒僻的耳房。
房內灰塵遍布,寒冷刺骨。海蘭反鎖房門,深吸一口氣,盤膝坐下。
她並非真有祈福延壽之能。但她記得係統丹方中有一味極其凶險的“續命散”,需以自身精血為引,融合數種珍稀藥草,於丹爐中以本源能量催動,或可吊住將死之人一口氣息,但代價巨大,且成功率極低。
這是賭博。用她好不容易修煉積攢的係統能量和自身精血,去賭永璉一線生機,更是賭皇後富察氏未來的態度,賭乾隆的聖心,賭她與永琪的將來!
她毫不猶豫,取出早已備好的藥材,咬破指尖,將殷紅鮮血滴入丹爐。意念瘋狂催動,空間內幽藍火焰暴漲,幾乎抽乾她全部精神與氣力。她臉色肉眼可見地灰敗下去,身體搖搖欲墜,卻憑借一股可怕意誌強行支撐。
一個時辰,漫長如一個世紀。
當天邊泛起第一絲魚肚白時,耳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海蘭幾乎是爬出來的,臉色慘白如鬼,唇邊殘留著血跡,氣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斷絕。她手中緊緊攥著一小撮灰白色的藥粉。
“快……溫水化開……喂……二阿哥……”她將藥粉塞給守在外麵、同樣麵無人色的素練,說完便暈死過去。
素練不敢耽擱,依言而行。
奇跡般地,已陷入彌留、氣息奄奄的永璉,在灌下那碗藥粉後,竟真的停止了抽搐,呼吸雖然依舊微弱,卻平穩了下來!雖然仍未脫離危險,但終究……吊住了那口氣!
長春宮一片劫後餘生的混亂與驚喜。太醫們嘖嘖稱奇,皆言是二阿哥福大命大,皇上皇後洪福齊天。
海蘭被悄無聲息地送回永和宮,對外隻稱舊疾複發,需要絕對靜養。乾隆聞聽永璉好轉,又聽聞海蘭“病重”,心中又是後怕又是感激,賞賜如潮水般湧來,卻都被啞姑擋在門外。
海蘭這一“病”,便是月餘。她元氣大傷,係統空間幾乎枯萎,煉丹爐光芒黯淡。但她醒來後,眼中卻並無悔意。
富察皇後在她“病”中親自來看過一次,隔著簾幕,望著床上那蒼白脆弱、仿佛一觸即碎的身影,許久未曾言語。最終,她隻深深一福,並未多說一字,便悄然離去。
有些恩情,無需言語。
經此一事,海蘭在宮中的地位變得無比微妙而穩固。她依舊沉默,依舊低調,但無論是皇後、慧貴妃,還是嫻妃,再看她時,眼中都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忌憚與複雜。
乾隆對她,更是憐惜、感激與倚重交織,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海蘭靠在床頭,看著窗外落雪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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