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氣色也愈發紅潤。七阿哥永琮更是健壯得像頭小牛犢,在長春宮裡跌跌撞撞地跑來跑去,充滿生機。
乾隆來時,見到這般景象,眉眼也柔和許多。他看向皇後的目光,帶著顯而易見的愛重與滿意。偶爾,他的目光也會掠過安靜侍立在旁的魏瓔珞,帶著一絲審視,一絲探究,卻不再有之前那般明顯的“興趣”。或許,是這個宮女近來過於安分守己,讓他覺得有些……無趣了?
魏瓔珞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她如今唯一期盼的,便是傅恒的消息,以及他凱旋歸來的那一天。
這日,西北終於傳來捷報。富察傅恒在軍中表現出色,協助主帥平定了一場不小的叛亂,立下戰功,不日即將隨主帥還朝敘職。
消息傳到長春宮,魏瓔珞正在給皇後梳頭。她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恢複如常,隻是鏡中映出的那雙眼睛,亮得驚人,仿佛落入了萬千星辰。
皇後從鏡中看著她,了然地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是個好消息。”
魏瓔珞臉頰微熱,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快了,就快了。
待他回來,她便求了皇後恩典,遠遠離開這紫禁城。什麼富貴榮華,什麼帝王恩寵,她都不要。她隻要那個傻小子,隻要那個答應了她,便一定會做到的男人。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這一日午後,魏瓔珞被皇後派去給太後宮中送新製的佛經。回程時,路過禦花園的九曲回廊,卻迎麵撞上了一行人。
明黃儀仗,赫然是乾隆。他似是剛散了朝,獨自在此散步,身邊隻跟著李玉等幾個貼身太監。
避無可避。
魏瓔珞心頭一緊,立刻退至廊邊,深深低下頭,跪伏在地:“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
乾隆的腳步在她麵前停下。
他沒有立刻叫她起來,目光落在她伏低的、纖細的脖頸上,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漫不經心的打量。廊下靜悄悄的,隻有風吹過竹葉的沙沙聲。
“抬起頭來。”過了半晌,他才淡淡開口。
魏瓔珞依言抬頭,目光依舊規矩地落在帝王袍服的下擺。
乾隆看著她低垂的眼睫,平靜無波的臉,忽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這宮女,初見時還有幾分野性難馴的趣味,如今卻像是被磨平了棱角,變得和宮裡其他成千上萬的宮女一樣,刻板,無趣。
“朕聽聞,”他忽然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傅恒在西北,立了不小的功勞。”
魏瓔珞心中警鈴大作,麵上卻不露分毫:“富察侍衛英勇,是皇上教導有方,大清之福。”
乾隆輕笑一聲,那笑聲意味不明:“你倒會說話。”他往前踱了一步,靠得更近了些,龍涎香的氣息幾乎將魏瓔珞籠罩,“朕還記得,他離京前,似乎與你走得頗近?”
魏瓔珞的背脊瞬間繃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強迫自己聲音保持平穩:“皇上明鑒,富察侍衛是皇後娘娘親弟,奴婢在長春宮當差,偶有接觸,皆是奉娘娘之命,並無私交。”
“是嗎?”乾隆俯視著她,目光銳利,仿佛要穿透她平靜的表象,“可朕怎麼覺得,你似乎……很關心他的消息?”
空氣仿佛凝固了。
魏瓔珞能感覺到帝王目光的重量,那裡麵帶著懷疑,探究,還有一絲她無法辨明的……不悅。她的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該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發難。
絕不能承認!至少,不能是現在,由皇帝親口逼問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豁出去再次辯解,廊子另一端卻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
是皇後帶著七阿哥永琮,由明玉等人陪著,也來禦花園散步了。
“皇上也在?”皇後見到乾隆,有些意外,隨即笑著上前行禮。
永琮看到乾隆,張開小手,奶聲奶氣地喊著:“皇阿瑪!”
乾隆臉上的冷峻瞬間融化,彎腰將永琮抱了起來,逗弄著兒子,方才那迫人的氣勢頃刻間消散於無形。
魏瓔珞趁著這個機會,立刻低下頭,悄無聲息地退到了皇後隨行的宮女隊伍末尾,將自己重新隱藏起來。
皇後與皇帝說著話,目光不經意般掃過魏瓔珞,見她安然無恙,幾不可查地鬆了口氣。
乾隆抱著永琮,與皇後並肩而行,似乎忘了剛才那個跪在廊下的小宮女。
但魏瓔珞知道,他沒有忘。
帝心難測。
傅恒即將歸來,她必須在他回來之前,徹底解決掉這最後的,也是最大的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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