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一比一對應曆史,隻寫人,寫真情)
紫禁城裡的空氣,帶著一股子暴雨將至前的沉悶,連宮簷下的雀兒都噤了聲。坤寧宮?不,這裡不是皇後的坤寧宮,是貴妃萬貞兒的寢殿。殿內帷幔低垂,光影昏昏,沉水香的氣息一絲絲纏繞,也纏不住那榻上之人紊亂的心跳和魂魄裡透出的寒意。
萬貞兒猛地睜開了眼。
視線裡是熟悉的織金繡鳳帳頂,鼻尖縈繞的是她用了半輩子的沉水香。
可……不對。她不是已經死了嗎?在那具被病痛和悔恨熬乾了的身體裡斷了氣,魂魄飄飄蕩蕩,親眼見著她的深哥兒——大明的成化皇帝,如何在一夜之間垮了脊梁,如何抱著她的舊衣,像個被遺棄的孩提般嚎啕,如何對著空寂的宮室喃喃“萬侍長去了,我亦將去矣”……
而後,不過八個月,他竟真的拋下萬裡江山,追隨她而來。
那八個月的孤魂飄零,錐心刺骨,比她前半生所有的算計、所有的狠毒、所有喪子後的絕望加起來,還要痛上千百倍。
她以為他早已厭棄了自己這年老色衰的舊人,以為他廣納後宮,子嗣延綿,心中早已沒了她這個比他大了十七歲的嬤嬤的位置。
所以她恨,她怕,她用最酷烈的手段,將那些可能分走他一絲一毫關注的女人和未成形的胎兒,都扼殺在萌芽裡。她讓他子嗣艱難,讓他背負昏聵的名聲……她以為自己是在扞衛那點可憐的愛,卻不知,她親手將他推入了更深的孤寂,最後,竟要了他的命!
是她,是她萬貞兒,配不上他那一片至純至性的真心!
眼眶裡一陣滾燙的澀意湧上來,幾乎要灼穿她重見光明的眸子。她用力眨了眨,將那幾乎要決堤的淚逼了回去。凶悍了一輩子,便是魂魄看了他八個月,也學不會那等柔弱姿態了。
她撐著手臂,想要坐起,這身子……竟帶著久違的、屬於盛年時的力氣和柔韌。不再是纏綿病榻時的枯朽,也不再是後來為了固寵,偷偷服用那些虎狼之藥後的虛浮。
“娘娘,您醒了?”貼身宮女錦書的聲音帶著驚喜,小心翼翼地湊近,“可是要起身?陛下……陛下剛走沒多久,說是去前朝議事,晚些再來看您。”
萬貞兒轉過頭,看向錦書那張還帶著些許稚氣的臉。是了,這是成化元年,是她二十九歲這年。卑微作者防噴指南:為劇情服務,年紀有改小,實際曆史上的萬貴妃大成化帝17歲)
今年深哥十八歲,剛剛排除萬難,執意要立她為後,正與太後、與滿朝文武僵持不下的時候。
她那個可憐的,來得不是時候,又去得太早的孩兒,此刻還未曾來投胎。
心口猛地一抽,是尖銳的痛,卻又夾雜著一絲失而複得的狂喜。
“現在是什麼時辰?”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剛醒時的慵懶,卻自有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回娘娘,剛過巳時。”錦書一邊答著,一邊手腳麻利地扶她坐起,拿過一旁的溫茶遞到她唇邊。
萬貞兒就著她的手飲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滋潤了那魂靈帶來的乾涸。她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自己擱在錦被上的手。手指不算纖細,甚至因早年操勞而略顯骨節分明,但皮膚是緊致的,帶著健康的光澤,遠非前世後來那乾枯起皺的模樣。
就在這時,她心神猛地一蕩。
意識深處,仿佛推開了一扇無形的門,眼前豁然開朗。那是一片朦朦朧朧的天地,不大,中央有一窪清泉,汩汩地冒著幾乎看不見的白色靈霧。泉眼旁邊,孤零零地立著一座小小的竹樓。
這是……?
她心念微動,嘗試著“看”向那竹樓。樓內空空,隻在正中擺著一個蒲團,蒲團前放著一枚色澤溫潤的玉簡。她的意識甫一接觸那玉簡,一大段玄奧又帶著些許靡麗氣息的信息便湧入腦海——
《百花蘊靈訣》。養顏,駐體,葆其元陰,潤澤內裡……甚至,還有如何調理胞宮,溫養經脈,使得女子縱然曆經生產,亦能恢複如初,甚而……更臻妙境的法門。那字裡行間隱隱透出的意味,竟是源自一個叫做“合歡宗”的古老門派,專為女子養生固本所創。
萬貞兒的心,砰砰狂跳起來。
靈泉?養生秘法?
是了,定是老天爺,不,是深哥那八個月的追隨,那至死不渝的情意,感動了上蒼,才給了她這重來一次的機會,還賜下這般逆天的機緣!
她幾乎要抑製不住地笑出聲,卻又死死咬住下唇。不能失態,不能讓人看出端倪。這輩子,她再不要重複前世的悲劇!她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用這靈泉,用這秘法,養好身子,她要給深哥生下孩兒,很多很多健康的孩兒!把上輩子那個未來得及看看這人間便夭折的孩兒,也健健康康地生回來!
至於那些後宮鶯燕……
萬貞兒眼底掠過一絲慣有的厲色。深哥是皇帝,她不能明著阻止他納妃,那是給他添麻煩,是置他於不義。但……隻要她身子好了,容顏常駐,恩寵不衰,再接連生下皇子公主,這後宮,還有誰能越過她去?隻要她不再像前世那般瘋魔,不去動那些陰私手段害他的子嗣,他便能安心做他的太平天子,他們便能長長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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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另一個大宮女錦畫從外間進來,臉上帶著幾分欲言又止,“方才慈寧宮那邊傳來話,說太後娘娘請您過去一趟,怕是……又為了立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