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毛傑臉上的傷好了七七八八,腹部的瘀青也轉為淡黃。他回到了“夜朦朧”酒吧,像往常一樣調酒、算賬,仿佛那場暴雨夜的交談從未發生。
隻是他變得更加沉默,眼神裡多了幾分陰鬱和審視。他開始留意毛放接電話的規律,留意那些深夜出入後門、神色匆匆的陌生麵孔。他借著清點庫存的名義,更加頻繁地出入那間特殊的庫房,記憶著貨品進出的大致時間和數量。
機會在一個周末的深夜降臨。毛放喝得有點多,在辦公室沙發上睡著了,手機就隨意扔在茶幾上。毛傑屏住呼吸,拿起手機,快速躲進衛生間。他用安心提供的辦法,將一個監聽程序植入了毛放的手機。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操作時,他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狂跳的聲音。
幾天後,通過監聽到的零碎信息,結合他觀察到的情況,他大致拚湊出了一條線索:三天後,午夜,城東廢棄的第三紡織廠倉庫,有一批“重要”的貨要交接,對方似乎是個新買家,代號“老貓”。
他將這些信息,用特定的加密方式,存入了那個u盤。
再次見到安心,還是在那個小公園,黃昏時分。他將u盤遞還給她,兩人沒有多餘交流,甚至沒有對視,像兩個偶然路過的陌生人。
安心轉身離開,腳步沉穩。毛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暮色裡,感覺自己像剛剛交出了一部分靈魂。
又過了兩天,毛傑被毛放一個電話叫到城西舊公寓。一進門,就感覺到一股低氣壓。毛金榮臉色鐵青,毛放則像一頭焦躁的困獸,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爸,哥。”毛傑心裡咯噔一下,麵上維持鎮定。
“阿傑,”毛放猛地停下腳步,眼神陰鷙地盯著他,“前幾天的消息,你沒跟彆人提過吧?”
毛傑心頭一緊,麵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困惑:“什麼消息?哥你說哪件?”
“裝傻?”毛放逼近一步,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老貓’那條線!交易時間和地點!”
“我沒跟任何人提啊!”毛傑矢口否認,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哥你當時就跟我說了個大概,具體細節我都不知道,我跟誰說去?”
毛放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似乎在判斷他話裡的真假。毛傑強迫自己與他對視,後背卻已驚出一層冷汗。
就在這時,毛放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更加難看,鬆開毛傑,走到窗邊接電話。
毛傑隱約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聲音:“……放哥,條子!廠區外麵有動靜!我們被盯上了!”
毛放猛地掛斷電話,狠狠將手機砸在地上,屏幕瞬間碎裂。他轉過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像淬了毒,直直射向毛傑,幾乎要將他淩遲。
“毛傑……”他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你最好祈禱,這事跟你沒關係!”
毛金榮站起身,什麼也沒說,隻是用那種冰冷失望的眼神看了毛傑一眼,轉身走進了裡間。
毛傑站在原地,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涼了。他知道,儘管這次交易被破壞,毛放和父親沒有直接證據指向他,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他在毛家,已經成了頭號可疑分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間公寓的。夜風吹在身上,帶著刺骨的寒意。
他拿出手機,屏幕碎裂的痕跡依舊。他點開那個綠色的嫩芽符號,編輯了一條短信,隻有三個字:
「下一步?」
幾分鐘後,收到了回信,同樣簡短:
「等。」
毛傑看著那個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澀而冰冷的笑。
等。
等著被毛放徹底清算?
毛放和父親沒有再直接質問過他,但那種無處不在的、冰冷的審視和隔閡,比直接的暴力更讓人窒息。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腳下踩著的,是隨時可能崩塌的薄冰。
安心那邊也沉寂下來,除了定期更換的加密u盤和偶爾確認安全的簡短信息,再無其他指令。這種等待,像鈍刀子割肉,一點點消磨著毛傑本就所剩無幾的耐性和鎮定。
直到這天下午。
毛傑正在酒吧後台清點酒水,手機震動,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他心頭莫名一跳,接通。
“毛傑嗎?”電話那頭是一個略顯急促的男聲,背景嘈雜,“你母親何淑儀女士出了點意外,現在在市人民醫院急診室,你趕緊過來一趟!”
母親?意外?
毛傑腦子嗡的一聲,來不及細想,扔下手中的單據就往外衝。他騎上摩托,引擎發出暴躁的轟鳴,一路風馳電掣趕往醫院。
急診室外走廊彌漫著消毒水特有的刺鼻氣味。毛傑趕到時,隻見父親毛金榮和大哥毛放已經站在搶救室外,毛放正煩躁地踱步,毛金榮則靠牆站著,臉色陰沉。
“媽怎麼樣了?”毛傑喘著粗氣衝過去,急切地問。
毛放停下腳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毛金榮抬了抬眼皮,聲音沒什麼溫度:“被車刮了一下,在裡麵處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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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在哪裡出的事?”毛傑追問,心亂如麻。母親雖然精明市儈,但平時很注意安全。
“就在家附近那個菜市場路口。”毛放語氣不善,“一輛摩托車,撞了人就跑,沒看清車牌。”他頓了頓,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毛傑的臉,“最近家裡不太平,什麼倒黴事都趕上了。”
這話意有所指,毛傑聽出來了,但他此刻更擔心母親。“我去看看媽……”他說著就要往搶救室裡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