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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他們完了……咱們……熬出來了……”他反反複複就這一句話,像是夢囈。
糧兒看著爹又哭又笑的樣子,有些害怕,往鮮兒身後縮了縮。根生卻掙脫開鮮兒的手,跑到門口,好奇地看著外麵那些瘋狂的人群。
鮮兒扶著門框,看著眼前這片混亂而又充滿生機的景象,心臟在胸腔裡沉重而又急促地跳動著。她沒有哭,也沒有笑,隻是覺得渾身發軟,那繃了整整十四年的弦,驟然鬆弛下來,帶來一種近乎虛脫的無力感。
結束了。真的結束了。
她想起放牛溝那個被迫賣身的雪天,想起戲班子裡的屈辱,想起山場子的風雪,想起傳武最後那個冰冷的擁抱,想起這十四年在哈爾濱提心吊膽的每一個日夜……前世的飄零,今世的堅守,所有的苦難和掙紮,在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歸宿。
“鮮兒……”糧兒怯生生地拉住她的衣角,把她從紛亂的思緒裡拽了回來。
她低頭,看著糧兒那雙依舊清澈,卻也被風霜磨出些許粗糙的眼睛,再看看扒著門框、對外麵世界充滿好奇的根生,心中百感交集。
她拉著糧兒和根生,走到院子裡。張金貴也跟了出來,老人仰頭看著終於放晴的天空,老淚縱橫。
鮮兒默默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轉身走進灶間,舀出小半碗金黃的小米。這是家裡最後一點細糧,她一直沒舍得吃。
她把小米倒進鍋裡,加上水,點燃了灶火。
火光映著她的臉,平靜,而又堅定。
“根生,”她朝外麵喊,“一會兒喝粥。”
日子,總算熬出了頭。
鬼子投降了,天亮了。哈爾濱街頭換上了新的旗幟,街麵上的人走路腰杆都挺直了些。
張家的雜貨鋪又重新開張,貨架上漸漸充盈起來。張金貴精神頭足了不少,每天樂嗬嗬地招呼客人,雖然進貨賣貨主要還是靠鮮兒拿主意。
糧兒依舊是那個糧兒,力氣大,肯乾活,心思簡單。鋪子裡搬貨卸貨的力氣活他全包了,閒下來就蹲在門口,看著街上人來人往,或者逗弄漸漸長大的根生。他還是習慣叫“鮮兒”,改不過口,鮮兒也由著他。
根生上了小學,背著鮮兒用舊藍布給他縫的書包,每天跑得飛快。孩子聰明,像鮮兒,學東西快。
日子仿佛一下子被拉回了正軌,平靜,安穩。隻有鮮兒自己知道,有些東西,終究是不同了。她偶爾還是會夢見傳武,夢見那個雪夜的車站,但醒來後,看著身邊熟睡的糧兒和隔壁屋裡根生均勻的呼吸聲,那份尖銳的痛楚,便漸漸化作了心底一道沉靜的疤痕。
新華國成立那年,鮮兒帶著糧兒和根生,去鬆花江邊看了慶祝的隊伍。人山人海,紅旗招展,鑼鼓喧天。糧兒看得張大了嘴巴,一個勁兒地傻笑。根生興奮地騎在糧兒的脖子上,小手揮舞著。
鮮兒站在人群裡,看著那漫天飄揚的紅色,眼眶微微發熱。這太平盛世,傳武沒能看到,但她看到了,糧兒看到了,根生看到了。這就好。
後來,公私合營,雜貨鋪並入了合作社。張金貴年紀大了,就在家頤養天年。鮮兒和糧兒都成了合作社的職工,鮮兒負責盤賬,糧兒負責搬運。雖然掙的是死工資,但日子安穩,吃喝不愁。
糧兒對鮮兒,幾十年如一日地依賴。鮮兒說什麼,他就是什麼。年紀大了,力氣不如從前,但他還是搶著乾家裡的重活,生怕鮮兒累著。鮮兒若是咳嗽一聲,他能緊張半天,笨手笨腳地給她倒水,搓背。
街坊鄰居都說,張家那傻兒子,是真疼他媳婦兒。鮮兒聽了,隻是淡淡一笑。疼不疼的,她心裡清楚。糧兒給她的,不是男女間熾熱的情愛,而是一種更純粹、更堅實的依靠,像一棵不怎麼好看卻紮根很深的樹,風來了擋風,雨來了遮雨。
張金貴是七十六歲上沒的,走得很安詳。臨終前,他拉著鮮兒的手,看了看旁邊懵懂的糧兒和已經成家立業的根生,嘴唇動了動,最後隻說了三個字:“這個家……交給你了……好……”
鮮兒紅了眼眶,重重地點了點頭。
送走了公公,鮮兒和糧兒也老了。
根生娶了媳婦,搬出去住了,但隔三差五就帶著孩子回來看他們。
糧兒的頭發白了,背也有些駝了,但眼神還是那麼乾淨,看到鮮兒時,還是會露出那種帶著依賴的笑容。鮮兒的眼角爬滿了皺紋,手腳也不如年輕時利索,但脊背依舊挺得直直的。
夏天的傍晚,兩人常常搬個小馬紮,坐在院裡的老棗樹下乘涼。沒什麼話,就那麼靜靜地坐著。鮮兒手裡拿著蒲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趕著蚊子。糧兒就歪著頭,看著天邊一點點暗下去的晚霞,或者看著鮮兒搖扇子的手。
有時候,根生的孩子跑進來,圍著他們嘰嘰喳喳。糧兒會咧開沒幾顆牙的嘴笑,把孫子抱在膝蓋上,笨拙地顛著。鮮兒就在一旁看著,眼神溫和。
一世奔波,兩世為人。她經曆過戰亂,經曆過離彆,經曆過常人難以想象的苦楚。最終,是身邊這個心智不全的男人,給了她一個遮風避雨的家,陪她走完了這漫長而又短暫的一生。
夕陽的餘暉透過棗樹的枝葉,灑在兩人身上,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鮮兒伸出手,輕輕替糧兒撣掉落在肩頭的一片棗樹葉。
糧兒轉過頭,對她憨憨地一笑。
歲月無聲,流淌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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