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原著和電視劇描寫,金是無敵大渣男、電視裡都把他拍的算是美好的了)
沒有預想中的病痛,沒有臨終前的掙紮,冷清秋睜開眼,看見的是糊著素白宣紙的舊窗欞,晨光微熹,將窗外那株老槐樹的影子投在上麵,疏疏落落。
她撐著身子坐起,環顧四周。
狹小卻整潔的屋子,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整齊摞著的是她翻閱過無數次的《飲水詞》與《新青年》,還有那方她用了多年的舊端硯。空氣裡彌漫著舊書卷和淡淡墨香的味道,清貧,卻熟悉得讓她心頭發顫。
這是她未嫁到金家時的閨房。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皮膚細膩,指節勻稱,帶著少女的瑩潤,而非晚年時操勞過度、布滿薄繭的枯瘦。她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臉頰,觸手光滑緊致。
一陣輕微的響動從窗外傳來,伴隨著年輕男子刻意壓低的、帶著笑意的指揮聲。
“……對,就沿著這牆根,都擺滿。輕點兒,彆驚擾了人家。”
冷清秋的心猛地一沉。是金燕西狗腿子金榮的聲音。
她幾乎是踉蹌著下床,走到窗邊,指尖挑開一絲縫隙。
那個她刻骨銘心了一輩子、也怨恨了一輩子的身影,就站在薄薄的晨霧裡。金燕西,穿著熨帖的白色西裝,頭發往後梳得一絲不苟,正指揮著幾個下人,將一籃籃帶著露水的潔白百合,沿著她家簡陋的院牆根,鋪陳開來。
他臉上帶著一種誌在必得的、漫不經心的笑意,仿佛布置一場盛大的遊戲。
這一幕,與遙遠記憶深處的某個清晨嚴絲合縫地重疊在一起。
不是夢。
她回來了。回到了命運的轉折點,回到了悲劇尚未開幕的時刻。
前世的種種如潮水般湧來,不是瞬間的衝擊,而是帶著晚年獨居時那日複一日的清冷與孤寂,帶著被背叛、被遺忘、最終在貧困潦倒中默默死去的蒼涼,一點點浸透她的四肢百骸。
那個曾用極致浪漫叩開她心扉的紈絝子弟,那個在婚後迅速暴露本性、揮霍無度、冷漠薄情的丈夫,那個在金家敗落後棄她與幼子於不顧、甚至在她離開金家後編演電影汙蔑她清名的男人……原著金燕西對其不斷抹黑)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窒息感撲麵而來。
也就在這一刻,窗外那雙漫不經心掃視的眼睛,無意間對上了窗縫後她冰冷的視線。
金燕西明顯愣了一下,隨即,那雙桃花眼裡驟然迸發出驚豔與狩獵般的光彩。他顯然將她瞬間的失神與蒼白,誤解成了少女麵對突然驚喜的無措與羞怯。
他朝窗子的方向,露出了一個自認為風流倜儻、無往不利的笑容。
冷清秋猛地鬆手,窗縫合攏,將那張令人作嘔的臉隔絕在外。
她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劇烈地喘息,不是因為心動,而是因為一種劫後餘生般的、混雜著巨大憤怒與決絕的清醒。
那些曾讓她迷失的百合、詩歌、浪漫攻勢……如今在她眼中,不過是包裹著砒霜的蜜糖,是引她走向毀滅的誘餌。
“清秋,怎麼起這麼早?”母親溫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我聽著外麵有些動靜……”
“沒事,母親。”冷清秋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如常,“大約是過路的人。”
她走到書桌前,目光落在那些她珍視的詩書文稿上。前世的她,滿腹才學,卻最終被困於宅院,淪為附屬,甚至要靠“書春”鬻字來維持最卑微的生計。她的才情與風骨,全被那段錯誤的婚姻拖累,消磨在柴米油鹽與無望的等待中。
這一世,她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這些詩書,不該是她嫁入豪門的點綴,而應成為她安身立命、翱翔於更廣闊天地的翅膀。
她伸出手,將桌上那頁剛剛寫了一半、帶著婉約情致的詩稿輕輕揉成一團,投入一旁的廢紙簍裡。
然後,她鋪開新的宣紙,壓上鎮尺,研墨,拈筆。
筆尖落下,不再是傷春悲秋的閨閣婉約,而是力透紙背的疏朗峻拔。她寫的是一篇準備投給《新潮》雜誌的評論文章,關於白話文運動與女性啟蒙。
窗外,百合的香氣依舊無孔不入地彌漫進來,甜膩得令人心頭發悶。
金燕西的追求,才剛剛開始。
但冷清秋知道,從她醒來的那一刻,從她推開那扇記憶的窗,看清那張虛偽麵孔的那一刻起——她與他,已然陌路。
她的路,在前世燃儘她的那場大火之外,在更遙遠、更自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