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大軍壓境的消息,比預想中來得更快。
探馬回報,趙將李崇率三萬步騎混編,已出平陽關,朝代國東境進發。
前鋒五千輕騎,兩日內可抵西平關——那座剛被拓跋烈打下、又匆忙放棄的邊城。
王帳前的空地上,各部首領再次聚集。這次的氣氛與上次不同,少了些激憤,多了些惶恐。拓跋烈戰死的陰影還沒散去,趙國又來了。
“夫人,趙國這是要趁喪滅國啊!”老首領哈森聲音發顫,“我們剛折了世子,精銳傷亡過半,這仗怎麼打?”
“打不了也得打。”婉寧站在眾人麵前,一身素服,神色冷靜,“趙國既已出兵,就不會善罷甘休。我們若退,他們就會一路追到王帳。”
“可我們哪還有兵?”另一個首領苦笑,“世子帶走的八千精銳,隻回來兩千。王帳常備軍不過一萬,分散各部的戰士加起來也不過三萬,還要防守西境防備燕國……”
“西境的兵不能動。”婉寧打斷他,“燕國雖送來了賠償,但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那東境怎麼辦?”
“我有辦法。”婉寧走回羊皮地圖前,“趙國三萬大軍,聽起來嚇人,但步騎混編,行軍速度不快。從平陽關到西平關,至少要五日。從西平關到王帳,又要七日。我們有十二天時間準備。”
她手指劃過地圖:“第一步,放棄西平關。守不住的地方,不必浪費兵力。守軍全部撤回,帶走所有糧草,帶不走的燒掉,不給趙國留下一粒米。”
“放棄關城?”眾人嘩然。
“對,放棄。”婉寧語氣堅定,“我們的優勢是騎兵,是草原。把趙國大軍引進來,在草原上和他們周旋。他們步兵多,輜重多,走不快。我們騎兵來去如風,專打他們的糧道和後衛。”
“那前邊怎麼辦?讓他們一直打到王帳?”
“不會。”婉寧在地圖上點了一個位置,“黑石山,這裡是必經之路,兩邊是懸崖,中間一條窄道。我們在這裡設伏。”
她看向張奎:“張將軍,你帶三千騎兵,多備弓箭火油,埋伏在黑石山兩側。等趙國大軍過半時,滾木礌石封住前後路,火箭射他們的輜重車。記住,不要硬拚,放完火就走。”
張奎抱拳:“末將領命!”
“第二步,”婉寧繼續,“各部落立刻轉移老弱婦孺和牛羊,往北邊草原深處撤。留下精壯男子,但不必集中,分散成百人隊,聽號令行事。”
“分散?那不是更打不過?”
“不是要打過,是要騷擾。”婉寧解釋,“百人騎兵隊,來去如風,專挑趙國的巡邏隊、運糧隊下手。打了就跑,絕不糾纏。我要讓趙國大軍每走十裡,就得應付一次襲擊;每紮一次營,就得擔心半夜被劫。”
她頓了頓:“這樣做有兩個好處:一是消耗趙國士氣,拖慢他們行軍速度;二是給我們主力爭取集結時間。”
“主力?”哈森疑惑,“哪還有主力?”
“有。”婉寧看向眾人,“世子的兩千殘部,加上王帳五千常備軍,加上各部落能抽調的精銳,湊一湊,能有一萬兩千人。再加上……”
她故意停住。
“加上什麼?”
“燕國的五千援軍。”婉寧緩緩道,“我已經派人聯係燕國太子,他答應派兵相助。”
帳內頓時炸了鍋。
“燕國?他們去年還和我們打仗!”
“夫人,引狼入室啊!”
婉寧抬手止住喧嘩:“諸位放心,燕國援軍不會進入王帳範圍。我讓他們從西邊繞道,直插趙國後方,襲擊平陽關。趙國大軍傾巢而出,後方必然空虛。燕軍若能拿下平陽關,截斷趙國退路和糧道,李崇的三萬大軍就成了甕中之鱉。”
眾人安靜下來,思索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燕國會這麼好心?”有人質疑。
“當然不會白幫忙。”婉寧坦然道,“我答應燕國太子,事成之後,開放邊境所有互市,燕國商隊免稅三年,並允許他們在代國境內開采三處鹽礦。”
條件很豐厚,但比起亡國,不算什麼。
“夫人深謀遠慮。”哈森歎服,“隻是……燕軍若真拿下平陽關,會不會賴著不走?”
“所以我們要快。”婉寧道,“在燕軍拿下平陽關的同時,我們必須擊潰李崇的主力。等他們回頭時,我們已經打掃完戰場,陳兵邊境了。到時候,平陽關還給趙國也好,我們自己占了也好,主動權在我們手裡。”
一環扣一環,步步為營。眾首領再無異議。
“既然大家沒意見,那就分頭準備。”婉寧下令,“哈森首領,你負責轉移老弱婦孺;巴音首領,你組織百人遊擊隊;其餘首領,三日內將本部精銳帶到王帳集結。張將軍,你立刻出發去黑石山。王牧,你負責聯絡燕軍,確保他們按時行動。”
一道道命令發下去,眾人領命而去。
空地上隻剩婉寧一人。她抬頭看了看天色,陰雲密布,要變天了。
“夫人,”阿蠻走過來,為她披上披風,“一切都按計劃進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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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婉寧輕笑,“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我們能做的,就是把能準備的都準備好,剩下的,交給老天。”
但她不信老天。她隻信自己。
遠處傳來號角聲,那是部落開始遷移的信號。牛羊的叫聲、孩子的哭聲、婦女的呼喊聲混在一起,嘈雜而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