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拓跋烈率軍出發。
出發前,他來到婉寧帳中,看了一眼正在練字的拓跋宸。
“夫人,我這一去,少則半月,多則一月。”他語氣複雜,“王帳就托付於你了。”
“世子放心。”婉寧頷首,“我會照顧好一切。”
拓跋烈猶豫片刻,低聲道:“若我回不來……”
“世子何出此言?此戰必勝。”
“戰場上的事,誰說得準。”拓跋烈苦笑,“萬一我真回不來,請夫人……善待玉寧。她性子軟,沒吃過苦。還有,宸兒……他畢竟是我弟弟。”
婉寧抬眼看他。這一刻的拓跋烈,不像個野心勃勃的世子,倒像個放心不下家人的普通人。
“世子一定會平安歸來。”她說得真誠,心裡卻在計算他還有幾天可活。
拓跋烈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大軍東去,塵土飛揚。
婉寧站在高坡上目送,直到最後一騎消失在視野儘頭。
“都走了?”她問身後的阿蠻。
“走了。世子帶走了八千精銳,營地空了一半。”
“正好。”婉寧轉身,“傳令下去,從今天起,王帳守衛由王牧全權負責。各部落首領若要見我,需提前通報。沒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調動一兵一卒。”
“是。”
回到帳中,婉寧開始處理積壓的文書。糧草調配、部落糾紛、邊境貿易……一件件,一樁樁,她都處理得井井有條。
三歲的拓跋宸坐在一旁的小毯子上,擺弄著木刻的牛羊。他最近很安靜,不像彆的孩子愛哭鬨。
“宸兒。”婉寧忽然開口。
孩子抬頭,黑亮的眼睛看著她。
“過來。”
拓跋宸放下玩具,走到她身邊。婉寧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這是很少有的親昵動作。
“如果有一天,娘親要做一件大事,可能會傷害到你身邊的人,你會恨娘親嗎?”
小童似懂非懂,搖了搖頭。
“真乖。”婉寧收回手,“記住,在這草原上,心軟的人活不長。你要學會狠,學會算計,學會為自己打算。”
“像娘親一樣嗎?”
婉寧一怔,隨即笑了:“對,像娘親一樣。”
她不再多說,繼續批閱文書。拓跋宸回到毯子上,繼續玩他的玩具,但眼神時不時飄向母親。
十天後,東境傳來第一個消息:拓跋烈攻克西平關,殲敵兩千,自損八百。
捷報傳回,營地歡呼。婉寧當眾賞賜了報信的信使,下令宰殺百頭肥羊,犒賞留守將士。
“夫人,世子果然英勇!”一個老首領讚歎。
“是啊,有世子這樣的雄主,代國何愁不強!”
婉寧微笑聽著,不置一詞。
又過了五天,第二個消息傳來:拓跋烈在關內遭伏擊,身中三箭,重傷昏迷。
營地氣氛頓時凝重。
“怎麼會這樣?不是已經拿下關城了嗎?”
“聽說趙國援軍趕到,裡應外合……”
婉寧坐在王帳主位,麵色沉痛:“立刻派最好的巫醫前往西平關!不惜一切代價,救回世子!”
她表現得無可挑剔,但心裡清楚,拓跋烈活不過今晚。
果然,第二天清晨,第三個消息到了:世子傷重不治,於昨夜子時身亡。殘部正護送靈柩返回。
噩耗傳來,舉營皆悲。玉寧當場昏厥,被抬回帳中。
婉寧當著眾首領的麵,落下幾滴眼淚:“世子……他還那麼年輕……”
“夫人節哀。”眾人勸道。
“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婉寧擦去眼淚,站起身,“世子為國捐軀,我等當繼承其誌。傳令:全軍戴孝,迎接世子靈柩。同時加強戒備,防止趙國趁喪來襲。”
她一連下了幾道命令,有條不紊。眾人見她如此鎮定,心中稍安。
“夫人,”一個首領問,“世子故去,國不可一日無主。您看……”
“世子有子嗎?”婉寧反問。
眾人搖頭。拓跋烈與玉寧成婚不到兩年,尚無子嗣。
“那按規矩,該由世子兄弟繼位。”婉寧道,“但二王子拓跋炎早年墜馬傷腦,神誌不清;三王子拓跋宇……諸位覺得合適嗎?”
提到拓跋宇,眾人沉默。那孩子醉心詩詞,不理政事,確實不是當汗的材料。
“那……”老首領哈森試探道,“世子生前,不是指定夫人輔政嗎?如今世子不在,小王子年幼,不如……請夫人暫攝國政,待小王子成年,再行歸政?”
這正是婉寧要的話。
她故作猶豫:“這……恐怕不妥吧?我一介女流,又是燕國人……”
“夫人雖是女子,但才乾出眾,這幾個月代行職權,大家都看在眼裡。”另一個首領附和,“且小王子是夫人所出,由夫人輔政,名正言順。”
眾人紛紛點頭。
婉寧推辭再三,最終“不得已”接受:“既然諸位信任,那我就暫攝國政,待宸兒成年,必定還政。”
當天下午,她正式以“攝政夫人”的身份發號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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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令:厚葬拓跋烈,追封“英武大汗”。
第二道令:封玉寧為“貞烈夫人”,賜牛羊千頭,仆從五十,終身供養。
第三道令:各部落首領,三日內到王帳議事,商討應對趙國之事。
一道道命令發出去,無人敢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