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摟著蕭沉走到那排主屋門口時,他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自己那扇緊閉的房門上,手指蜷縮了一下,又悄悄鬆開。他垂著眼,臉上的緋紅已經退散不少,側臉的線條在月光裡裡顯得有些緊繃,卻又像被無形的釘子釘在原地,透著一股猶豫……
他在猶豫。
是否該……跟我回,我的房間。
想到他剛才在樹上被折騰的誘人的模樣,我心頭一軟:“明天一早,我們便去登記。今晚……”我頓了頓,迎上他飛快抬起又垂下的視線,“還是按你之前說的,登記之前,我們分房住。”
我繼續道,語氣裡帶上一絲連我自己都試圖相信的、對未來的期許:“而且,即便登記之後,你若喜歡,這個房間也是你的。你可以隨時去住,當作書房、靜室,或者隻是想一個人待著的時候用……都可以。”我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聲音更柔和了些,“蕭沉,我希望你在這裡的時候,能生活得自在一些。”
最後幾個字,我說得莫名有些心虛,卻也是真心實意。自在?在這鳳翔國,談何真正的自在?但這已是我此刻,所能想到的、最笨拙的示好與讓步,畢竟他給那四名男侍都各自安排了獨自的房間,看那些男侍下午的喜悅之情,他應該也是想要自己獨立的房間吧?
蕭沉聞言,身體似乎放鬆了微不可察的一線,他麵色緩和了些,低低地道:“……多謝。”
“好好休息。”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回房。
翌日清晨,我比往常醒得更早,雖然心口仿佛壓著什麼,但我其實無比期待。推開房間的門,帶著鹹味的海風與初升朝陽的金暉一同湧入。
然後,我看到了他。
他就站在庭院中那棵樹下,側身背對著我的方向,似乎在望著遠處的天光。他整個人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讓我驟然頓住腳步,甚至呼吸都為之一滯的——他竟換上了一襲白衣。
如同山巔積雪、冷月清輝般的,質地挺括、剪裁利落的白色衣衫。晨光勾勒出他挺拔如鬆的背影,墨發不再隨意披散,而是用一枚青玉發簪整齊地束起,露出線條清晰的後頸。
自打在鳳翔國,我就沒見過他穿白色的衣服,他自己選的都是玄色或暗色衣袍。他似乎有意將自己藏在暗色裡,連同那半張毀容的臉一起,隱入陰影。
而此刻,這抹白色在金色的晨曦中,竟有種刺痛眼眸的明亮。陽光斜斜打來,巧妙地將他那半張毀容的臉龐隱入了些許陰影之中,模糊了疤痕的猙獰。晨風拂過,衣袂微揚,發絲輕晃。
那一瞬間,時空仿佛錯亂。
我仿佛看到了傾雲峰上,那個於雲海間練劍的孤高清影;甚至想象看到了玉清境中,那個受萬眾敬仰、遙不可及的劍尊。自信,冷冽,不染塵埃。
他就該是這樣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股混雜著強烈懷念與尖銳痛楚的熱流猛地衝上眼眶。
他似乎察覺到了身後的視線,緩緩轉過身來。
完整的容顏徹底暴露在晨光下。那半張完好的臉依舊俊美如昔,甚至因這精心打理和白衣映襯,更添了幾分清貴之氣。而那雙總是沉澱著過多情緒的眼睛,此刻看向我時,裡麵沒有了昨日的複雜與羞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晰的、沉重的……歉意?
“楚傾,”他開口,聲音比往日更沉靜,卻像一塊石子投入我翻騰的心湖,“對不起。”
對不起?
這三個字讓我從短暫的恍惚中猛地驚醒。眼中的朦朧水汽迅速退去,理智回籠。不,這不是從前。
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為逃跑嗎?
我迅速調整了呼吸和表情,將那一閃而過的心疼掩藏起來,努力讓笑容看起來溫柔而包容,走上前去。
“昨天不是說好了,那件事不再提了。”我輕聲說,試圖讓氣氛輕鬆一些,“以後,我們好好的。”
他看著我,點了點頭,喉結微動:“嗯。”然後,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袖口,聲音比剛才的更輕了些:“這發簪,還有衣服……我很喜歡。謝謝。”
他提起了衣簪,我這才猛然想起!是了,在他逃跑的那個清晨,我心中懷著一種莫名的、連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期待與柔軟,去市集買了還溫熱的早點,儘量按他從前穿衣的習慣,買了幾身白衣,又選了這枚質地溫潤、造型簡樸卻大方的青玉發簪,我想象著他換上它們的樣子,或許能稍微拂去一些他眉宇間的陰霾與恐懼,能讓他回憶起些許過往記憶。
我將它們連同早點一起,放在了他廂房的桌上。然後,便發現他不見了。隨之而來的,是滔天的怒火、恐慌、以及後續這一連串的波折。我幾乎徹底忘記了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今,過了一個多月,他回到這間房,看到早已腐敗冰冷的食物旁,那疊放得整整齊齊的新衣和靜靜躺著的發簪……他會怎麼想?
他此刻的道歉,他特意換上這身衣服的舉動,是否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些,意識到了在他決意逃離的那一刻,我並非全然是那個他心中恐懼的對象,也曾有過這樣笨拙的、想要對他好的心意?
心中百味雜陳。我壓下翻湧的情緒,走上前,抬起手,似乎想碰碰那枚發簪,最終卻隻是輕輕拂過他一絲不苟的袖口。
“你喜歡就好。”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卻努力浸潤著柔情,“你喜歡的,你想要的,都可以告訴我,我會儘我所能,儘量滿足你。”
他沒有接這句更像是情話的承諾,隻是沉默著。空氣安靜了片刻,隻有遠處的海潮聲隱隱傳來。
然後,在我指尖即將離開他衣袖的刹那,他忽然動了。
那隻曾無數次抗拒推拒我的手,此刻,帶著一種遲疑卻堅定的力道,緩緩地、輕輕地,向上移動,然後,主動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掌心微涼,指尖卻帶著一點暖意,動作生澀,甚至有些僵硬,卻實實在在地,將我的手包裹在了他的掌心。
他觸碰的力道很輕,卻像是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從指尖竄遍我的全身。這是他自重逢以來,除了入魔時的擁抱,第一次,主動地、觸碰我。
我反手握緊了他,生怕晚一步,這片刻美好就將如夢般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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