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公子沒見過嗎?”
許是以為衛嬋故意留下自己,是想拿自己尋樂,熊娘的態度很強硬,語氣也衝。
反問衛嬋時,她揚了揚自己看不見下頜線的下巴,目光裡滿是鄙夷:“公子想看這頭黑熊做什麼?起舞?撫琴?抑或行黑熊應行之事?”
衛嬋倒不在意她的鄙夷,隻抓住了自己關注的重點:“黑熊應行之事是什麼?食人麼?”
“……”
熊娘一愣。
以往,她也遇到過不少獵奇的客人,會專門點名要她。
但入了房內,他們便會大聲取笑她,說她長得像熊,順而讓她模仿熊叫,模仿熊爬,模仿熊入食。
更有甚者,會問她願不願意與真熊交媾。
那個人說,他願意出重金,隻求一觀此等奇景。
雖說此事因有違律法而被老鴇拒絕了,但回去之後,身邊的下人們時不時便會提起此事。
他們會一遍遍問她,何時與熊交媾,如何與熊交媾。
熊在籠子裡她在籠子外,還是她和熊都在籠子裡。
當然,問出這些問題的,無一例外,全都是男子。
而其他的姑娘們,隻躲她躲得更遠了些,但並不會以此作為調侃,為難於她。
畢竟她們,多多少少也遇見過各種五花八門的無理要求,推己及人,實在不忍折損她。
……熊娘已經習慣了被如此對待,習慣了被當做畜生羞辱。
可如今,衛嬋突然的一句話,把她給鎮住了。
是啊……她是熊。
而熊是需要被關進籠子裡,極儘防備的猛獸。
……她是猛獸,應該是他們怕她才對。
她是猛獸,是沒有被關在籠子裡的猛獸,她就該在那些人口出狂言時,撲上去咬斷他們的喉嚨,咀嚼他們的血肉,讓他們痛苦哀嚎,滿地打滾,醜態百出。
而不是傷春悲秋,被他們的寥寥數語刺痛,為自己不是美人而輾轉懊惱,甚至妄想輕生。
……描述不清此時是什麼心情,熊娘隻覺得一股熱氣從丹田湧上來,死死抵在自己喉頭,哽咽半晌,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睜大了眼睛,看向同樣看她的衛嬋,牙咬得死緊,甚至於神色有些猙獰。
“……”
對麵的衛嬋自不知她心中所想,隻見她臉上的表情幾番變化,麵色從黑黃逐漸轉為黑紅,脹得發鼓,不免有些納悶:“……姑娘?你還好麼?”
“……”
好。
太好了。
簡直……一語驚醒夢中人。
但熊娘還是說不出話,隻瞪著一雙眼看衛嬋,動都不動。
衛嬋被她盯得發毛,抱著劍挪了個位置坐,順便問陸青升:“她怎麼了?”
“……”
陸青升沉默許久,猶豫道:“興許……要化形了。”
“……哈?”
“我胡說的。”
心裡明白拿彆人的缺陷調侃,非君子所為。陸青升默默改口:“我也不知她怎麼了……許是中了魘,叫個術士來瞧瞧?”
“你不是術士麼?”
“……許久未曾施過術法,不記得了。”
“……”
衛嬋抱著劍縮在軟榻角落,看著依舊站在原地不動的粗壯身影,罵了一句:“無用。”
“這如何能怪我?”
陸青升的聲音很小,但滿滿的全是不服:“明明是你,選誰不好……當初選個手巧的,還能捏捏筋骨,鬆快一番……”
這話倒是提醒了衛嬋。
她不等陸青升說完,便向熊娘問出聲來:“會按蹺嗎?”
“……”
屋子中間的黑影動了動,緩緩轉過身,麵向了衛嬋。
方才還笨重呆滯的熊娘,此時雙眼晶亮,眉毛高揚,一咧唇,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語氣鏗鏘:
“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