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流逝,藏經閣頂樓,油燈的光芒將吳升的身影拉長,投在布滿經卷的書架上。
窗外,最後一抹晚霞早已褪去,深藍色的天幕上,星辰開始零星閃爍。
吳升輕輕合上手中那本暗金色封皮的《大慈悲杖》殘卷,閉上雙眼,他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仿佛化作了一尊沉思的雕像。
兩個小時的潛心閱讀與推演,憑借各種天賦帶來的強大記憶能力,以及自身深厚無比的武學功底和對陣法的深刻理解。
他已將這本玄奧晦澀的功法內容,完完整整、分毫不差地烙印在了腦海深處,並進行了初步的梳理和解析。
“果然非同凡響。”吳升緩緩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與凝重的光芒。
“想要在短時間內將其徹底修複完善,恐怕是癡人說夢了。”
他心中已有判斷。
這並非他妄自菲薄,而是清醒地認識到了此功法的博大精深與修繕工作的極端複雜性。
然而這兩個小時的研讀,也並非全無收獲。
至少,他已經弄清楚了一個最根本、也最關鍵的問題。
“屬性。”吳升低聲自語,吐出了這兩個字。
功法,根據其力量的本源與表現形式,大體可分為兩大類彆:
其一,為無屬性功法。
這類功法,最為常見,也最為基礎。
它們並不刻意去引動或融合天地間的某種特定能量,如火焰、寒冰、雷霆等,而是純粹地運用武者自身修煉出來的本源力量。
無論是最初級的內息、後天凝聚的炁體,還是更高層次的元罡。
將其以特定的方式運轉、壓縮、爆發出去,形成強大的攻擊或防禦效果。
若將武者的本源力量比作一條奔流不息的江河,那麼無屬性功法,便像是一位技藝高超的工匠,直接從江河中取水,或將其塑造成鋒利的水刃,或將其凝聚成厚重的水盾,講究的是對水本身的極致掌控與運用。
力量精純,直接,但缺乏外在的屬性加持。
其二,便是有屬性功法。
這類功法,品階往往更高,威力也更為詭異莫測、浩大磅礴。
它們的核心,在於融合二字,乃是將特定的陣法奧義,完美地融入到功法的運行脈絡之中!
陣法,是溝通天地、引動自然偉力的橋梁。
而有屬性功法,便是要在武者體內,構築出一座微縮的、與功法特性相匹配的內在陣法!
當武者運轉功法時,不僅會調動自身的本源力量,更會通過這內在陣法,共鳴、汲取天地間對應的屬性能量,將其與自身力量融為一體,再轟擊而出!
譬如雷法,便是在體內構築引雷陣,招來九天雷霆,融入元罡,化作毀滅性的雷光!
如同在江河之水中,灌注了狂暴的天雷,使其兼具水的綿長與雷的暴烈!
再如火法,便是凝練聚火陣,引動地心真火或太陽精火,讓元罡化作焚儘萬物的烈焰!
如同將河水煮沸,再附加上可怕的高溫與灼燒特性!
而眼前的這本《大慈悲杖》……吳升的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殘卷上,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它所追求、所試圖融合的屬性,並非單一的某種元素,而是土木!土與木的融合!”
吳升心如明鏡。
土,厚重、承載、防禦、孕育萬物。
木,生機、生長、柔韌、生生不息。
土木相合,便是厚德載物與生生不息的完美結合!
這與佛門講究的慈悲為懷、度化眾生的理念,高度契合!
此杖法,恐怕並非一味追求殺戮與破壞,更重在鎮壓、困縛、化解乃至點化!
一杖出,如大地般不可撼動,又如春木般生機不絕,讓對手陷入綿綿不絕的慈悲之力中,最終放下屠刀,或被度化,或被鎮壓!
“好一個《大慈悲杖》!立意高遠,意境深邃!”
吳升忍不住在心中讚了一聲。
這絕非尋常的打打殺殺的功法,而是蘊含著佛門至高智慧的神通!
那麼,問題來了。
要修繕這樣一門功法,首先要確定的,便是其核心的土木融合陣法,究竟該是何種模樣?
該以怎樣的方式,將土的厚重與木的生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吳升閉上眼,腦海中如同翻書一般,飛速閃過自己所學習、掌握的無數陣法圖譜與原理。
地載陣、厚土陣、不動如山陣……這些是偏向土屬性的陣法,大多強調防禦、穩固、承載。
長春陣、生生造化陣、乙木回春陣……這些是偏向木屬性的陣法,側重於恢複、生長、循環。
甚至,還有一些嘗試將土木結合的陣法。
如沃土生春陣、大地回春陣等,試圖模擬春天大地複蘇、草木生長的景象。
然而……
吳升在仔細推演了這些陣法與《大慈悲杖》功法的契合度後,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不對……”
“感覺……”
“還是差了點意思。”他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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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現成的陣法,固然玄妙,但總覺得……有些匠氣太重,有些刻意了。
它們是前人根據對天地的理解,人為設計出來的模型。
雖然有效,但似乎缺少了一種渾然天成的靈性?
尤其是對於《大慈悲杖》這種立意高遠,強調慈悲、自然、度化的佛門神通而言,強行套用一個現成的、或許是為了戰鬥或其他目的而創造的陣法,總覺得有些格格不入。
像是給一位得道高僧披上了一件匠氣十足的華麗鎧甲,雖然威武,卻失了那份返璞歸真的禪意。
思索了良久之後……
吳升緩緩地將手中的《大慈悲杖》殘卷,輕輕地放回了那張紫檀木案幾之上。
動作輕柔,仿佛生怕驚擾了什麼。
他站起身,踱步走到了藏經閣的窗邊。
推開窗戶,一股帶著山間草木清香和夜晚涼意的微風,迎麵吹來,拂動了他額前的發絲。
窗外,月色如水,靜靜地灑落在下方連綿起伏的山巒與鬱鬱蔥蔥的林海之上。
遠山如黛,近樹含煙,一切都籠罩在一片寧靜、祥和而又充滿生機的氛圍之中。
五嶺山脈的輪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厚重而沉穩。
山間的林木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散發著勃勃生機。
看著眼前這片浩瀚而和諧的自然景象,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般,猛地擊中了吳升的心神。
“是啊,我為何要執著於從故紙堆裡,從前人的智慧中,去尋找一個現成的陣法呢?”
吳升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仿佛有兩顆星辰在他眼底點燃!
“這天地……這自然……本身,不就是一座最宏大、最完美、最契合土木真意的陣法嗎?!”
“土!這連綿的山巒,這厚重的大地!它承載萬物,默默付出,不正是厚德載物的最佳詮釋嗎?”
“木!這漫山遍野的林木,這生生不息的植被!”
“它們從泥土中汲取養分,頑強生長,春去秋來,輪回不止,不正是生機勃勃的完美體現嗎?”
“而這五嶺大法寺,坐落於此山之中,與這片山水林木朝夕相處,呼吸與共。”
“他們所創的功法,所追求的慈悲與自然,其根源,必然就深藏於這片他們所守護的天地之間啊!”
“我不應該是拿彆人凝聚出來的陣法,生硬地融入到此《大慈悲杖》中。”
“那是嫁接,是拚湊,絕非此功法的本意,也絕非這一處寺廟的本身!”
吳升越想,思路越清晰,眼神越發明亮,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充斥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