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郡,琉璃市,城衛軍辦公大廈,吳升辦公室。
午後。
辦公室內陳設簡潔,卻又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肅穆,隻是此刻,這間主人長期不在的辦公室,氣氛卻有些凝滯。
吳升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他剛剛結束與秘書李察的簡短交談。
李察,一位戴著金絲邊眼鏡、氣質儒雅乾練的中年男子,此刻站在辦公桌前,臉上慣有的從容不迫被一絲無奈和難以掩飾的氣憤所取代。
他是吳升的秘書,能力出眾,處事周密,將城衛軍統領辦公室的日常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讓吳升能夠安心處理鎮玄司的事務和自身修煉,幾乎從未主動因小事打擾過他。
但今天,李察卻罕見地聯係了他,言語間頗為棘手。
“所以。”
吳升聽完李察的敘述,“有一個叫餘秋同的年輕人,直接找上門,要花錢買一個城衛軍副統領的位子?”
他聽見這一個消息的時候,這還是比較的意外的,因為這件事情在他的認知之中,這根本就不應該存在的。畢竟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於離譜了,一個人再怎麼樣子的沒有腦子,這也不應該會做到這種程度的吧?
“是的,大人。”
結果李察確定了,推了推眼鏡,在吳升微微點頭示意繼續說下去的時候。
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客觀,但話語裡的惱意還是透了出來,“對方態度極為倨傲。”
“直接找到我,言明願意出價,隻要一個副統領的虛銜,甚至不要求實權,隻求一個名頭。”
“我明確告知他,城衛軍乃是鎮玄司下轄要害部門,一切職位任命皆有法度,絕無金錢交易的可能。但他……”
李察似乎回憶當時情景仍覺不快:“但他似乎完全聽不進去,反而譏諷我們不通人情、不懂變通。後來更是……直接亮出身份,是通源商行的少東家,並威脅說,如果我們不答應,他家族將立即停止每年對碧波郡城衛軍的例行捐獻。”
“屬下這才了解到,通源商行每年確實會向我城衛軍捐助一批價值不菲的物資,折算貢獻,約在一億左右。”
吳升聽後相當驚訝:“一億的捐獻,就敢如此明目張膽,上門索要官職?”
“是的,大人。”
“此事極為不妥,也極為敏感。”
“屬下與其他幾位同僚商議過,此事已超出常規職權範疇,且對方身份特殊,牽扯到每年的軍資捐助。”
“若是處理不當,恐生事端,對大人您的清譽也有影響。”
“所以屬下實在無法,才不得不打擾大人,請您定奪。”李察說完,深深地彎下腰,語氣中帶著歉意和一絲被逼無奈的憤怒。
他在吳升背後的時間不短,深知這位年輕的統領雖然極少露麵,但手段、背景、實力都深不可測,且原則性極強,眼裡揉不得沙子。
這種事情,對方明顯是踩過線了,而且態度囂張,讓他這位向來以規矩辦事的秘書也感到憋屈。
吳升看著李察眼中那抹壓抑的怒意,能想象到那位餘少是何等的趾高氣揚,恐怕沒少給李察和其他工作人員臉色看。他點了點頭,語氣溫和:“李察,你做得對。這種事情,不該你,也不該其他人來處理。交給我吧。”
“多謝大人體諒!”李察如釋重負,但隨即又有些擔憂,“大人,那通源商行……”
“無妨。”吳升擺擺手,“你去忙吧,這件事我會處理。”
“是!”李察不再多言,恭敬行禮後,退出了辦公室,並輕輕帶上了門。
辦公室內重歸安靜。
吳升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李察留下的一份簡單文件上,上麵是對方的基本信息。
“餘秋同,通源商行少東家”。
他粗略掃了一眼,便將文件合上。
這種紈絝子弟,他見得不多,但聽說過不少。
仗著家裡有幾個錢,便以為天下事皆可商量,規矩是給沒錢人定的。
他沉吟片刻,並未通過辦公電話,而是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找到了一個剛剛從文件中看到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被接通,背景音有些嘈雜,似乎是在某個娛樂場所。
一個帶著幾分不耐煩和醉意的年輕男聲傳來:“喂?誰啊?不知道本少爺在忙嗎?”
吳升語氣平淡:“城衛軍,吳升。餘秋同?”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似乎被城衛軍和吳升這兩個詞鎮了一下,但隨即那不耐煩的語氣又回來了,甚至還帶上了幾分果然如此的了然和一絲隱藏的得意:“哦~吳統領啊?怎麼,想通了?李秘書跟你說清楚了吧?你放心,價錢好商量,隻要……”
“碧波大酒店,頂樓私人會客廳,一個小時後見。”
吳升打斷了他的話,報出一個地點,然後直接掛斷了電話,沒給對方任何討價還價或繼續廢話的機會。
他站起身,取了一套極為考究又內斂的深灰色休閒西裝。
他平時極少穿正式的城衛軍製服,更偏愛這種便於行動、又不失體麵的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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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裡的人,麵容年輕,眼神平靜深邃,氣質內斂,卻自有一股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沉穩氣度。
……
五分鐘後,吳升的身影出現在辦公大廈一樓的公共辦公區。
當他步履平穩地穿過大廳時,原本有些嘈雜的辦公區瞬間安靜了不少。許多正在處理公務的文員、乾事都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或敬畏、或好奇、或複雜地投向這位極少露麵、卻威名赫赫的年輕統領。
他們或多或少都聽說了“通源商行少東家”那檔子事,也看到李察秘書之前為難的樣子。
現在看到統領親自出馬,一個個心中都充滿了猜測和期待。這位統領,會怎麼處理這種錢權交易的棘手事?
吳升對周圍的目光恍若未見,徑直走出大廈。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了眯眼,隨手在路邊攔了一輛看起來乾淨整潔的出租車。
“碧波大酒店。”他報出目的地。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被對方身上那種平靜卻不容置疑的氣場所懾,沒敢多問,一腳油門,平穩地駛向琉璃市最繁華的市中心。
碧波大酒店,琉璃市的地標性建築之一,高聳入雲,外觀設計極具現代感。
它不僅僅是酒店,更是一個集住宿、餐飲、娛樂、商務於一體的頂級綜合場所,據說背後股東背景複雜,是各路達官顯貴、富豪名流的彙聚之地。
其消費水平,足以讓普通人望而卻步。
吳升付了車費,推開車門,走入酒店那金碧輝煌、挑高足有十餘米的大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昂貴的香薰味道,衣著光鮮的客人往來穿梭,訓練有素的服務生麵帶標準微笑。他沒有多看,徑直走到前台。
“私人會客廳,餘秋同先生預約。”吳升聲音平淡。
前台是一位容貌姣好、妝容精致的年輕女子,她快速在係統中查詢了一下,臉上職業化的笑容更盛,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對眼前這位年輕客人氣質和容貌的驚訝。
她恭敬地欠身:“是的,先生。餘先生已經交代過了。請您隨我來,這邊有專用電梯直達。”
在前台的引領下,吳升走進一部需要特殊權限卡才能啟動的、內部裝飾極儘奢華的專用電梯。
電梯平穩上升,數字快速跳動。
“叮。”
電梯門在十二樓無聲滑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鋪著厚實暗金色地毯、兩側牆壁掛著抽象藝術畫的寬闊走廊,燈光柔和,環境靜謐。
一名早已等候在電梯口的、穿著合體西裝、戴著白手套的侍者躬身行禮:“吳先生,這邊請。餘先生已經在會客廳等候。”
吳升點點頭,跟著侍者來到走廊儘頭一扇厚重的、雕刻著繁複花紋的實木大門前。
侍者輕輕推開大門,側身讓開。
會客廳內,燈光是暖色調的,空間極大,陳設極儘奢華。
昂貴的真皮沙發,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個琉璃市的繁華景色,牆上掛著價值不菲的名畫,空氣中飄蕩著雪茄和頂級紅酒的混合香氣。
會客廳中央,那組由整塊巨大木墩雕刻而成的茶幾周圍,坐著三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穿著一身騷包的粉色西裝,頭發梳得油光水滑,翹著二郎腿,一手端著紅酒杯,一手摟著一個穿著清涼、濃妝豔抹的妖豔女子,正是餘秋同。
他旁邊還坐著一個穿著花襯衫、同樣一副紈絝模樣的跟班,正諂媚地給他倒酒。
當吳升推門進來時,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餘秋同挑了挑眉,目光在吳升身上那套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休閒裝上掃過,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和果然如此的了然。
在他看來,這位吳統領如此年輕,穿著普通,親自跑到這種地方來談判,顯然是懂事、識時務,甚至可能是心虛的表現。
這才對嘛,識時務者為俊傑。
他並未起身,隻是用端著酒杯的手,隨意地朝吳升的方向點了點,算是打過招呼,態度輕慢至極。
他懷中的女子和旁邊的跟班,也發出低低的、充滿嘲弄意味的笑聲。
吳升對他們的反應視若無睹,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他步履平穩地走進會客廳,目光平靜地掃過三人,然後徑直走到他們對麵的單人沙發上,從容坐下,姿態放鬆,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侵犯的穩定感。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吳統領。”
吳升開門見山,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聽說,你們想通過錢財,購買城衛軍副統領的職位。是真的,還是隨口說說?”
餘秋同沒想到對方如此直接,愣了一瞬,隨即放下酒杯,身體向後一靠,擺出一副爺有錢的架勢,嗤笑一聲:“當然是真的!這種事情,還能有假?吳統領,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本少爺時間寶貴,沒空跟你繞圈子。”
“你開個價吧,要多少,才肯給本少爺弄個副統領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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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規矩我懂,就是掛個名,不耽誤你的事,說不定以後還能給你行個方便。”
吳升靜靜地看著他,沒有立刻回應,而是問了一個似乎毫不相乾的問題:“你們的家人,知道這件事嗎?”
這個問題問得平靜,卻讓餘秋同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僵住,旁邊的跟班和那妖豔女子也愣了一下。
吳升就是在看著眼前這一個人的成色到底如何?以及看一看這一個人到底是真蠢還是假蠢。
他見過太多類似的人,家境優渥,從小被寵壞,缺乏對現實世界殘酷規則的基本認知,總以為家族的權勢和財富能為自己在任何地方、任何事情上開綠燈。
就像他之前處理掉的那隻狐妖胡靈韻,也是在過度寵溺和虛幻的特權認知中,一步步走向了毀滅。他需要確認,眼前這個蠢貨,是獨自一人的作死,還是背後有整個家族的支持。這決定了他處理此事的尺度和方式。
畢竟一個人犯蠢,那麼略施懲戒就可以了,但要說一整個家族都犯水,那麼這個家族也就沒必要存在了。
殺了吧。
吳升在腦海中想到這三個字的時候,自己也微微的愣了愣,不對呀,最近的這個殺心怎麼又起來了?
難道是之前吃了這個妖的心臟嗎?
對於吳升個人而言,他有過一段時間的那種比較溫和的處事方式,也就是不管怎麼樣的,反正麵帶溫和的和彆人笑著說話,聽沒聽進去那是其次,反正溫和一點總歸是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不知最近為什麼,總覺得憋得慌,不弄死兩個人,又或者是殺兩隻妖,吃了對方的心臟,總感覺生活少了一些趣味性,還是說自己身邊的親友最近陸續受到重創引起的嗎?
吳升對於這件事情不重要,但這個時候他反倒是偏偏希望對方是有整個家族進行支持,也就是整個家族在這個時候想要反水,想要對城衛軍反水。
而餘秋同在短暫的錯愕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坐直身體,臉色漲紅,惱羞成怒地喝道:“你管得著嗎?!”
“我花我自己的錢,給我自己買個身份玩玩,關我家裡什麼事?!怎麼,吳統領,你是怕我家裡不同意,付不起錢嗎?!”
他越說越激動,似乎覺得被小看了,一把摟緊懷中的女子,指著吳升,對那女子炫耀般地說道:“寶貝,你看,這就是當官的,假清高!”
“我跟你說,這世上就沒有錢辦不成的事!”
“副統領怎麼了?本少爺想當,那就是一句話的事!玩兩天膩了,本少爺還不稀罕呢!”
那妖豔女子立刻配合地發出嬌笑聲,奉承道:“餘少最厲害了!”
看著餘秋同這副色厲內荏、急於在自己女人麵前證明能耐的醜態,吳升心中最後一絲耐心也耗儘了。
他已經得到了一個讓人失望的答案,這是一個純粹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背著家族胡鬨。
他不再廢話,直接拿出手機,撥通了李察的號碼:“李察,通源商行,主要負責人,餘秋同的父親,聯係方式,發給我。”
吳升言簡意賅。
電話那頭的李察立刻應下,不到一分鐘,一串號碼發送到了吳升的手機上。
會客廳裡,餘秋同看到吳升拿出手機,似乎要聯係什麼人,先是一愣,隨即意識到什麼,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被強裝的鎮定和你能奈我何的囂張取代。他身邊的跟班和女子,也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笑聲戛然而止。
吳升沒有看他們,直接按照李察發來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通,一個略顯疲憊、但語氣沉穩的中年男聲傳來:“喂,哪位?”
“我是吳升,碧波郡城衛軍,統領。”吳升的聲音依舊平靜。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三秒。
隨即,那個沉穩的聲音瞬間變得無比恭敬,甚至帶著一絲受寵若驚般的惶恐:“吳……吳統領?!您好,您好!鄙人餘通海,是通源商行的負責人。不知吳統領親自來電,有何吩咐?但凡有用得著我們通源商行的地方,鄙人必定竭儘全力!”
對方的反應,完全在吳升意料之中。
一個能在碧波郡將生意做到需要每年向城衛軍捐獻上億物資以求平安的商人,不可能不知道吳升這個名字,以及這個名字背後代表的權勢和分量。在對方眼中,自己這個城衛軍統領,恐怕是高高在上、需要仰望、輕易不能得罪的存在。
吳升的目光,從對麵臉色已經開始發白、眼神閃爍不定的餘秋同臉上掃過,對著手機,語氣平淡地繼續問道:“餘秋同,和你們通源商行,是什麼關係?”
電話那頭的餘通海心裡“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太了解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小兒子了!難道……這個孽障又惹了什麼禍事,還直接惹到了這位煞星頭上?!
他聲音都開始有些發顫,連忙道:“回……回吳統領的話,餘秋同……是鄙人的……不成器的小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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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冒犯了您?!”
“吳統領您大人有大量,千萬恕罪!”
“若是他有什麼錯處,鄙人定當嚴加管教,絕不敢有絲毫偏袒!還請您……高抬貴手啊!”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帶著哀求了。
吳升聽著對方惶恐的辯解,語氣依舊沒有波瀾:“也沒做什麼大事。就是想花點錢,從我這裡,買一個城衛軍副統領的職位當當。我的秘書處理不了,所以我親自過來,準備給你兒子,安排一下。”
“嗬嗬嗬。”
“你說我該收多少錢好啊?畢竟你們家族有這麼多的錢財,我是不是可以多要一些啊?”
“轟——!”
電話那頭,餘通海這頭幾乎他媽的瞬間裂開。
瞬間一片空白!
耳邊嗡嗡作響,眼前發黑,幾乎要站立不穩!
花錢……買城衛軍副統領?!
從小兒子口中?!
還直接找到了吳統領本人?!
這個孽障!這個混賬東西!他是瘋了嗎?!他是嫌家族敗得不夠快,要拉著全家一起死嗎?!
“吳……吳統領!誤會!天大的誤會啊!”
餘通海的聲音瞬間變得尖銳,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小孩子不懂事!童言無忌!”
“他……他肯定是喝多了胡說八道的!他哪有那個膽子,哪有那個本事做這種事情啊!”
“這……這絕對是個玩笑!”
“吳統領,求您明察!求您開恩啊!他現在在哪兒?我……我立刻過來!我親自帶他給您賠罪!任憑您處置!”
他語無倫次,恨不得立刻飛過去,掐死那個不知死活的小畜生。
“不必了。”
吳升直接拒絕,聲音冷淡,“我沒時間等你過來。”
“明天早上八點整,帶著你兒子,來我城衛軍辦公室,有什麼話,我們當麵說。”
說完,不等對方再有任何回應,吳升直接掛斷了通訊。
整個過程之中,吳升的興致都非常非常的小,他現在是懶得去深究什麼,不然就這一個小兔崽子,今天敢做這種事情,那以前所做的一些事情,那不會少的。
不過這個人顯然不值得他在這個地方繼續的浪費什麼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