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城衛軍辦公大廈,吳升並未立刻返回長青武院的院落。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他站在大廈門口,微微眯了眯眼睛,看著街上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心中卻湧動著一種與這安寧表象格格不入的、隱隱的焦躁。
這種焦躁,並非源自今日處理餘秋同事件的任何波折,那不過是場鬨劇,略施懲戒,便足以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和其家族銘心刻骨。
這種焦躁,更深層,來自於一種對現狀的逐漸不耐,和對變強越發急迫的渴望。
就像剛才麵對通源商行,他心底深處,甚至隱隱希望對方是整個家族蓄意挑釁,是帶著某種惡意和目的前來試探。
若是那樣,他便能以雷霆手段,名正言順地將其連根拔起,徹底抹去,既能震懾宵小,或許還能從中榨取更多養分,無論是財富,還是某些特殊資源。
他右心房內那顆蒼白的蠱心,在嗅到餘秋同身上那股被驕縱和愚蠢滋養出的、近乎甜美的負麵情緒時,曾有過一絲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悸動。
可惜,最終隻是一個被寵壞的蠢貨自作主張,讓他連下死手的理由都不夠充分,隻能以每年四億的捐獻作為懲戒,聊勝於無。
“還是……太溫和了。”吳升心中低語。
這種溫和,並非心軟,而是受製於規則、身份、以及吃相的無奈。
他越來越清晰地感覺到,僅僅滿足於城衛軍統領這個身份帶來的每日獎勵,已經不夠了。這就像品嘗過狐妖心臟刺身那種冰涼醇厚、直入靈魂的極致美味和滋補後,再回頭去吃尋常寶藥,總覺得差了點什麼,進度也顯得過於緩慢。
雖然一天也能夠增加5萬的體魄,但不夠。
雖然372萬體魄,放在同輩中已是驚世駭俗,足以碾壓絕大多數所謂天才。
但在吳升眼中,這也是遠遠不夠。尤其是在窺見了京都那潭深不見底的渾水,知曉了羅晴安那般一品大宗師境界的狐妖就潛藏在人族高層,甚至可能與霸刀山莊有所勾結後,一種無形的、巨大的壓力始終縈繞在他心頭。
這個世界,遠比他想象中更加危險,暗流也更加洶湧。
妖魔的滲透,恐怕比他之前預想的還要深入、還要廣泛。真正的風暴,或許正在看不見的地方醞釀。在那種足以顛覆一切的大劫來臨之前,他必須擁有足以自保,甚至足以……主宰一方命運的力量!
一千……不,或許需要兩千萬,甚至三千萬、五千萬體魄,才能真正讓他擁有幾分安全感,才能在未來的亂局中,掌握一定的主動權。
而要更快地獲得體魄,除了日複一日的苦修和吞噬寶藥,最穩定、最合法的途徑,便是提升官銜!更高的官銜,意味著更豐厚的每日獎勵,更可能獲得像食藥體這樣能極大提升修煉效率的逆天天賦!
統領這個身份,當初是州府參軍柏青鬆的點兵點將,算是意外之喜,讓他起步就站在了一個不錯的位置。
但這個位置,如今已成瓶頸。
柏青鬆不會,也沒有義務主動去幫他謀求更高的職位。
想要更進一步,必須自己主動去爭取,甚至去創造機會。
“來都來了。”
吳升心中念頭一定,吳升轉身,抬頭看著這一大棟的建築。
看向了那州府參軍的辦公地點。
既然已經因為餘秋同的事情出來了一趟,不妨順勢去拜訪一下這位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爺子,探探口風,也表明一下自己上進的心思。
……
州府參軍柏青鬆辦公室,當吳升被侍從引進來時,柏青鬆正站在窗邊,背對著門,似乎在道路的車水馬龍。
聽到動靜,他轉過身,看到是吳升,那張布滿歲月溝壑、卻依舊精神滿滿的臉上,立刻露出了和煦而真誠的笑容。
“吳升?稀客,稀客啊!”
柏青鬆笑著迎上前,拍了拍吳升的肩膀,動作自然親切,“怎麼今天有空到我老頭子這裡來了?快坐,快坐!”
“柏老。”
吳升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尊敬和溫和笑意,微微欠身行禮,然後在柏青鬆的示意下,在旁邊的黃花梨木椅子上坐下。
侍從很快奉上兩杯清茶,茶香嫋嫋。
“最近怎麼樣?城衛軍還適應嗎?”
柏青鬆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語氣隨意地拉起了家常,眼神中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他清楚吳升的主業是鎮玄司,城衛軍統領更多是個掛名和身份象征,但以吳升的性格,不會無緣無故登門。
“托柏老的福,一切都好。”
“城衛軍事務有李察他們打理,井井有條,我偶爾過問即可,倒也清閒。”吳升禮貌回應,姿態放鬆,但脊背依舊挺直。
柏青鬆點點頭,抿了口茶,放下杯子,目光落在吳升年輕卻沉穩的麵龐上,笑容不變,語氣卻多了幾分了然:“嗯,那就好。你是個有主意、有本事的年輕人,我放心。所以今天過來,是有什麼事情,是我這個老頭子能幫上忙的嗎?”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問得直接,也給了吳升足夠的台階,以他的閱曆和位置,自然看出吳升此行絕非單純拜訪。
吳升也不再繞彎子,放下茶杯,坐姿微微前傾,神色更加認真,語氣誠懇:“柏老明鑒。學生今日前來,確有一事,想要請教柏老,也想請柏老指點迷津。”
“哦?但說無妨。”柏青鬆做了個請的手勢。
吳升深吸一口氣,目光清澈而堅定地看向柏青鬆:“學生不才,蒙柏老看重,忝居統領之位。然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學生想更進一步,不知從統領之位,該如何運作,方能有望……更上一層樓?”
“更進一步?”柏青鬆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凝,隨即又舒展開,但眼神深處的探究之色更濃。
他沉吟片刻,緩緩道:“吳升啊,你的能力和潛力,老頭子我是看在眼裡的。當初舉薦你為統領,也是看中你非池中之物。這更進一步……指的是?”
“學生愚鈍,但也知曉,統領之上,有執事之位。”吳升坦然道,“學生願為碧波郡城衛軍,貢獻更多心力。”
柏青鬆聞言,沉默了下來。
他端起茶杯,又放下,臉上露出了那種我很難辦的複雜表情。
“吳升啊,”
他長長歎了口氣,“你有此心,自然是好的。年輕人,有衝勁,想往上走,天經地義。以你的天賦、背景,未來成就,定然在我老頭子之上。”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凝重:“但是……這執事之位,非同小可。”
“尤其是在我們碧波郡,城衛軍體係內,執事之位,僅有兩席。”
“一正,一副。”
“如今這兩位,皆在任上,且未有失職、過錯,更無去意。”
“老夫雖為州府參軍,對這城衛軍官職有舉薦、考核之權,但也需依法依規,講究個名正言順,水到渠成。總不能無端將現任副執事調離,憑空為你騰出位置吧?這於情於理,於法於規,都說不過去啊。”
他看向吳升,目光中帶著一絲無奈,也有一絲提醒。
這條路,沒那麼好走,上麵有人占著位置,你想上去,就得等,或者……有非常特殊、足以動人的機遇。
吳升安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失望或焦躁,反而在柏青鬆說完後,露出了理解的、甚至帶著一絲淺淺笑意的表情。他點了點頭,語氣平和:“柏老所言極是,是學生考慮不周了。這職位升遷,自然需有名目,合乎規矩。”
他頓了頓,話鋒卻是一轉,依舊用那種平靜、甚至帶著點探討意味的語氣問道:“那麼,柏老,如果……我是說如果,現任的那位副執事,孔孟辛孔大人,因為某些個人的原因,或者找到了更好的前程與發展,主動提出辭去副執事一職……”
他抬眼,目光清澈地看著柏青鬆:“那麼,學生是否有資格,在柏老的舉薦下,嘗試爭取一下這個空缺出來的副執事之位呢?”
柏青鬆喝茶的動作驟然停住,他臉上的為難之色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帶著濃濃審視和驚異的沉默。
他深深地看了吳升一眼,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楚眼前這個年輕人平靜外表下,隱藏著何等鋒利而果斷的鋒芒,以及……何等驚人的行動力和野心。
主動辭職?更好的前程與發展?這話說得含蓄,但意思再明顯不過。
吳升,打算去說服孔孟辛讓位!
而且,聽這語氣,他不是在商量或請求自己幫忙運作,而是在告知自己他的計劃,並詢問計劃成功後,自己這邊能否按規矩舉薦他上位!
這已不是簡單的上進心,這是一種近乎霸道的、對目標的清晰鎖定和勢在必得!他不僅想到了要上位,更想到了如何創造出上位的條件!而且,目標直指那個唯一的、常人絕不敢輕易覬覦的副執事之位!
整個碧波郡,多少統領熬白了頭,也不敢對那僅有的一正一副兩個執事位置有非分之想!這小子……才當統領多久?!
辦公室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隻有茶水微涼的氣息在空氣中浮動。
柏青鬆端著已經涼了的茶,卻沒有喝,隻是握在手中,感受著瓷杯的微涼。
半晌,他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那笑容比之前更深,也更難捉摸。他點了點頭,語氣恢複了之前的溫和,甚至帶上了一絲鼓勵:“嗬嗬,若是孔副執事因個人原因,主動請辭,那麼副執事之位自然出缺。”
“按照規矩,老夫作為州府參軍,有責任舉薦合適人選,補上空缺。”
“屆時,以你吳升的才乾、功績、以及與鎮玄司的緊密關係,加上老夫的舉薦,爭取這個位置,自然是合情合理,大有希望。”
他沒有把話說死,但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隻要你能讓孔孟辛主動讓出位置,我這邊,沒問題。
吳升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感激和謙遜,起身,對著柏青鬆鄭重一禮:“學生明白了。”
“多謝柏老指點迷津,學生感激不儘。”
“嗯,去吧。”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和魄力,是好事。”柏青鬆也站起身,親自將吳升送到辦公室門口,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做事,注意分寸,也要……注意方法。城衛軍,畢竟是講規矩的地方。”
“學生謹記柏老教誨。”吳升再次行禮,然後轉身,步履沉穩地離開了柏青鬆的辦公室。
看著吳升消失在走廊儘頭的挺拔背影,柏青鬆站在門口,許久未動。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眼神變得深邃而複雜。
“孔孟辛……那可是個老油子了,在副執事位子上坐了快十年,根基不淺,人脈也廣……”
“吳升這小子,準備拿什麼去說服他?威逼?利誘?還是……”
柏青鬆低聲自語,搖了搖頭,“不管用什麼方法,能讓孔孟辛心甘情願、不留後患地讓出位置……”
“那我是不是……”
“也要害怕呢。”
……
離開柏青鬆的辦公區域,吳升行走時,腦中卻在快速梳理著城衛軍的官銜體係。
統領之上,是副執事、執事。
再往上,還有親衛隊長、縣丞、縣令。
直至州府參軍、州府長史、州府衛隊長、州府刺史等真正的高位。
問題就在於,從副執事開始,越往上,職位越少,往往一個郡,甚至一個州,隻有一兩個位置。
這意味著,他吳升想往上爬,就必然要有人下來,要讓出位置。
這是最現實,也最殘酷的規則。
今天他想要副執事,孔孟辛就得讓。未來如果他想要縣令,乃至州府參軍……那麼今天對他和顏悅色、有知遇之恩的柏青鬆,到時候又會如何?
利益麵前,情分往往脆弱。
所以,他必須未雨綢繆,必須每一步都走得穩妥、狠辣,不留後患,同時也要懂得交換和安撫,不能一味強取豪奪,激起眾怒。
“這一次,是副執事。”
吳升心中思量,“孔孟辛此人,能在這個位置上一坐十年,必然不是易與之輩。威逼?以我現在的實力和鎮玄司背景,或許能壓他一頭,但容易留下隱患,惹人非議,不符合我的原則……利誘?他缺什麼?”
城衛軍副執事,地位尊崇,年俸豐厚,灰色收入想必也不會少。常規的錢財、資源,恐怕難以打動他。
這種人,到了這個年紀,這個位置,最缺的,最在乎的,往往已經不是世俗的財富和權力,而是……更根本的東西。
壽命。
健康。
家族的延續。
更強大的力量,或者安享晚年的保障。
吳升的腳步停在一扇標注著副執事辦公室的實木大門前,他整理了一下並無形褶的衣襟,眼神恢複了慣有的平靜深邃。
“長壽丹,增壽二十年。”
“我手中,有三千六百顆。”
長壽丹對修行助益不大,但延壽效果極佳。
在世俗和某些特定圈子裡,堪稱無價之寶,足以讓無數年老力衰、境界難以突破的權貴瘋狂。
“再加上一些市麵上罕見的功法典籍,一些對鞏固根基、調理暗傷有奇效的寶藥……”
吳升心中已然有了完整的方案。
他要給孔孟辛一個無法拒絕的台階,一個體麵讓位的理由,以及一份豐厚到足以讓他閉嘴、甚至心懷感激的補償。
這不僅僅是交易,更是一種姿態。
我吳升要這個位置,但我不白要,我給出你無法拒絕的好處,大家和氣收場,你拿著好處安享晚年,或尋求彆的突破,我得到位置繼續向上。
雙贏。
至於孔孟辛是否接受……
吳升相信,一個在官場沉浮數十年的聰明人,會懂得權衡利弊。
如果不懂……那他也有幫助對方懂得的方法。
隻是那樣,就不好看了。
既然決定要做,那就要一氣嗬成,不留任何拖遝和反複的可能。
核心的原因還是在於吳升覺得自己絕對沒有做錯,這天下之間的妖魔太凶。
這些人擋得住嗎?
擋不住。
擋不住,那麼就讓開了,讓他吳升成長起來,他吳升去擋。
抬手,輕輕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
一個小時的調查後。
“篤、篤篤。”
“進。”門內傳來一個略顯低沉、但中氣尚足的男子聲音。
吳升推門而入。
副執事辦公室的麵積和格局,比吳升的統領辦公室更加寬敞、氣派,采光極好,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琉璃市的繁華街景。
辦公桌後,坐著一個約莫六十歲左右的男子。
他正低頭看著一份文件,聽到有人進來,才抬起頭,目光看向門口。
當看到走進來的是吳升時,孔孟辛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訝異。
他顯然認得吳升。
碧波郡最年輕的城衛軍統領,更兼有鎮玄司背景,想不認得都難。
但兩人分屬不同樓層,平時公務交集極少,吳升更是極少在城衛軍大廈露麵,這突然到訪,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孔孟辛到底是浸淫官場數十年的老吏,驚訝之色一閃即逝,臉上立刻堆起了客氣而不失距離感的笑容。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