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苦。”孫掌櫃歎了口氣,“你且記著,醫者的手,不僅要治身體的傷,更要暖人心。”
無聲的溫暖
那日夜裡,沈煉在值房翻來覆去睡不著。
案頭的藥碗還擱著,藥汁已經涼透,表麵結了層薄殼。他盯著碗底的冰糖渣,忽然想起蘇芷晴遞藥時的眼神——像極了阿娘臨終前,往他嘴裡塞糖的模樣。
“沈郎,苦儘總會甜來。”
記憶裡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他猛地坐起身,撞得案上的卷宗散了一地。月光透過窗紙灑進來,照在散落的卷宗上,最上麵那張是西市繡坊案的結案報告,凶手是個慣偷,偷了繡品去賭坊換錢。
可他總覺得哪裡不對。那繡坊的夥計說,賊人撐著月白油紙傘,傘麵上繡著纏枝蓮——和那夜雨幕裡的女子,分毫不差。可當他帶人追到城隍廟時,隻看見蘇芷晴蹲在香爐旁,撿他掉的玉牌。
“沈總旗。”
背後傳來輕輕的聲響。沈煉回頭,見蘇芷晴抱著一摞醫書站在門口,發梢沾著夜露,懷裡還抱著個藍布包裹。
“我……來還書。”她走進來,將包裹放在案上,“《洗冤集錄》注本的批注,我把看不懂的地方標紅了。”
沈煉望著她懷裡的書,又看了看案頭的藥碗,忽然笑了:“蘇姑娘,你可知……我從前最厭喝藥?”
蘇芷晴一怔,隨即輕笑:“孫伯說,您從前審犯人時,寧可喝三壇燒刀子,也不肯碰一口苦藥。”
“可你熬的藥……”沈煉喉結動了動,“不苦。”
蘇芷晴的臉紅了:“我加了冰糖。”
“還有酸棗仁。”沈煉指了指藥碗,“孫伯說的。”
蘇芷晴的手指絞著帕子:“我……我看您總失眠……”
“為何?”沈煉突然問。
蘇芷晴抬頭,月光落在她眼底,像落了顆星子:“您心裡有事,放不下。”
沈煉的呼吸一滯。他想起那夜雨幕裡的背影,想起蘇芷晴在藥鋪裡哼的“郎騎竹馬來”。原來他藏在心裡的執念,早被這姑娘看在眼裡。
“是。”他承認,“我放不下一個人。”
蘇芷晴沒有追問。她走到藥爐前,重新煨了碗藥,遞給他時,手腕輕輕覆上他的手背:“我阿爹說,心裡的傷,要慢慢養。就像這藥,得小火慢熬,才能出味兒。”
沈煉望著她掌心的溫度,忽然想起那日雨夜裡,她撐著傘的背影。原來最暖的不是藥汁,而是有人願意陪你,在這漫長的夜裡,慢慢等天亮。
第二日清晨,沈煉又在藥鋪遇見了蘇芷晴。
她正蹲在藥櫃前,給孫掌櫃整理新到的藥材。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背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發間的珊瑚珠晃出細碎的光。她抬頭時,看見他站在門口,嘴角彎成月牙:“沈總旗,今日的藥要趁熱喝。”
沈煉走進去,接過她遞來的藥碗。藥汁表麵浮著層冰糖,在晨光裡閃著金芒。他喝了一口,苦甜交織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像極了這幾個月來的心情——從絕望到迷茫,再到如今的,一絲若有若無的暖。
“蘇姑娘,”他說,“昨夜我翻了《洗冤集錄》。”
蘇芷晴正幫他整理藥罐,聞言抬頭:“可瞧見了阿爹的批注?”
“瞧見了。”沈煉望著她發間的木簪,“你阿爹說,‘醫者,仁術也’。可我想說……”他頓了頓,喉結動了動,“你阿爹的女兒,比這世間所有良藥,都更治心病。”
蘇芷晴的臉瞬間紅了,連耳尖都像浸了蜜。她低頭絞著帕子,帕角繡著朵並蒂蓮——和那日傘上的花樣,分毫不差。
藥爐裡的火還在“咕嘟”響著,陶壺嘴冒出的白汽裡,飄著淡淡的藥香、桂花香,還有少女發間的檀香味。沈煉望著這滿室溫暖,忽然覺得,心裡那道因林雪而起的傷,正在慢慢愈合。
有些執念,終會過去;有些人,終會相遇。
而他,終於學會了,如何在晨光裡,好好喝一碗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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