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撐篙,沒有搖櫓。
隻是那白骨指尖極其輕微地……在布滿苔蘚的朽木船舷上……點了一下。
嗒。
一聲輕響,微不可聞。
然而!
就在這輕輕一點落下的瞬間——
嗡!
一股無形卻磅礴的力量,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獸被喚醒,轟然從艄公那高大的蓑衣身影中爆發出來!這股力量並非作用於河水,而是直接作用於這條破敗腐朽的小船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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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條烏篷小船猛地一震!覆蓋在船身表麵的厚厚暗綠色苔蘚如同活物般劇烈地蠕動起來!船身那些縱橫交錯的腐朽裂縫深處,瞬間亮起無數道極其微弱、如同螢火蟲般的慘綠幽光!無數細小的、扭曲如蝌蚪般的墨色符文從裂縫中浮現、流轉、彼此勾連!
一股混合著濃烈腐朽、死亡氣息以及一種古老滄桑的、不容抗拒的航行意誌,瞬間籠罩了整個小船!
嘩——!
原本死寂漂浮的小船,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猛地推動,船頭瞬間破開粘稠如墨的忘川河水,朝著前方那片翻滾的、更加深邃的黑暗,以一種平穩卻無可阻擋的速度,疾馳而去!船身所過之處,粘稠的河水如同被利刃劈開,向兩側翻滾,形成兩道無聲的墨色浪湧!
七童小小的身體被這突如其來的加速帶得猛地一晃,他下意識地用手撐住冰冷的船板,才勉強穩住身形。冰冷的河風如同鞭子般抽打著他濕透的身體,帶來刺骨的疼痛和麻木。
他蜷縮在船頭,小小的身體緊靠著艄公那裹在破舊蓑衣中、散發著冰冷氣息的腿邊如果那能稱之為腿的話),如同驚濤駭浪中緊挨著唯一礁石的雛鳥。
他抬起頭,驚懼地看向小船前進的方向。
前方,是翻滾的、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比河底的黑暗更加深沉,更加粘稠,仿佛凝固的墨玉,又像是吞噬一切光線的深淵巨口。
沒有任何參照物,隻有永恒的、令人絕望的死寂。唯有小船破開河水時帶起的、無聲翻滾的墨色浪湧,證明著他們正在這無光的冥河上飛速航行。
時間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就在七童的意識在寒冷、疲憊和恐懼的交替折磨下,再次變得模糊混沌時——
一點極其微弱、極其遙遠的光,如同被濃重黑幕覆蓋下的唯一針孔,極其突兀地出現在了前方那片絕對黑暗的儘頭!
那光極其黯淡,慘白慘白,沒有絲毫暖意,反而散發著一種比黑暗更令人心悸的陰冷死氣。它孤懸在無儘的黑暗中,如同荒野墳塋裡飄蕩的、永不熄滅的……引魂磷火!
隨著小船的飛速靠近,那點慘白的光芒在七童的視野中急速放大!
光芒之下,一個巨大而模糊的輪廓,漸漸在黑暗中顯露出猙獰的一角!
那是一座……橋!
一座橫亙在無邊黑暗之上、仿佛由無數巨大慘白獸骨和漆黑冰冷岩石胡亂堆砌、粘結而成的……巨大骨橋!
橋身扭曲怪誕,布滿了尖銳的骨刺和如同巨大傷疤般的裂痕。橋麵崎嶇不平,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和怨氣。
無數模糊扭曲、如同煙霧般的身影,密密麻麻、無聲無息地在慘白光芒映照下的橋麵上蠕動、徘徊,散發著無儘的痛苦、迷茫和怨毒氣息!
橋的儘頭,隱沒在更加濃重的黑暗裡,看不真切。隻能感覺到一股更加龐大、更加冰冷、仿佛能凍結諸天萬界的恐怖意誌,如同無形的山巒,矗立在橋的彼端!
“奈……奈河橋……”一個冰冷的名詞如同毒蛇,瞬間鑽入七童的腦海!爺爺那些關於陰曹地府、關於黃泉路儘頭、亡魂必經之橋的恐怖傳說,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無比真實!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凍結了!
然而,就在小船即將靠近那座散發著無儘死亡與絕望氣息的慘白骨橋時!
船頭那尊如同石像般的蓑衣艄公,巨大的鬥笠極其輕微地……向一側偏轉了一個微小的角度。
它那隻搭在船舷上的白骨手爪,指尖再次極其輕微地……在朽木上點了一下。
嗒。
依舊是那聲微不可聞的輕響。
疾馳的小船,瞬間改變了方向!
它並未駛向那座散發著慘白引魂光芒、無數亡魂徘徊的奈河橋!
而是擦著骨橋投下的巨大陰影邊緣,如同一條靈活的遊魚,一頭紮進了骨橋側下方那片翻滾的、更加深邃、更加死寂的……黑暗之中!
這片黑暗,比忘川河更加純粹,更加粘稠,仿佛連時間與空間的概念都被徹底吞噬。
小船闖入其中,如同微塵落入墨池,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徹底吞沒。連船頭那點慘白的引魂燈光芒,都被壓縮到了極致,僅僅能勉強照亮船頭方寸之地。
七童隻覺得眼前一黑,所有的光線瞬間消失,隻剩下絕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冰冷的河風也消失了,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壓得他喘不過氣。
唯有小船破開黑暗時發出的、極其沉悶的“沙沙”聲,如同無數細沙在粗糙的皮革上摩擦,證明著他們還在前行。
在這片絕對的黑暗中,方向感徹底消失。七童蜷縮在船頭,小小的身體因為極致的寒冷和恐懼而劇烈顫抖。他緊緊護著掌心的紙屑,仿佛那是連接陽世的唯一紐帶。時間仿佛被拉長到了無限,每一秒都如同在冰冷的刀鋒上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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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
就在七童的意識即將被這絕對的黑暗和死寂徹底壓垮時——
一點極其微弱、極其遙遠的光,再次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前方黑暗的儘頭!
這一次的光,與奈河橋那慘白的引魂光截然不同!
它呈現出一種……極其淺淡、極其柔和、如同初春薄霧籠罩下、黎明時分最微弱的……灰白色天光!
這光芒雖然依舊微弱,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屬於晨曦的、屬於“生”的……清冷與希冀!
隨著小船的飛速靠近,那點灰白的光芒在七童的視野中迅速放大、清晰!
光芒的源頭,並非懸浮在虛空,而是……
一片巨大的、沉默的、無邊無際的……灰白色河岸!
那河岸由一種無法形容的、仿佛凝固了無數骨粉和冰冷塵埃的灰白色物質構成,一直延伸到視野的儘頭,與同樣灰白、翻滾著更加稀薄霧氣的天空融為一體,形成一片單調、死寂、卻異常廣袤的灰白世界。
河岸邊緣,緊貼著粘稠的忘川河水,灰白色的“土地”如同被巨獸啃噬過,參差不齊。在靠近河水的地方,稀疏地生長著一些極其怪異的植物。
那是一種低矮的、沒有葉子的灌木。枝乾扭曲如同痙攣的手指,呈現出一種毫無生氣的、如同風乾血液般的暗紅色澤。在那些扭曲的暗紅枝乾頂端,零星地點綴著幾朵……花。
那花形似火焰,卻凝固如血玉。花瓣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極其粘稠的……深紅色澤,如同剛剛凝固的、最濃稠的鮮血!花蕊則是一種更加深沉、近乎黑色的暗紫。
沒有花香,隻有一股極其濃烈、令人作嘔的、如同鐵鏽混合著腐敗甜膩氣息的腥氣,絲絲縷縷地彌漫在冰冷的空氣中。
每一朵花,都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悲傷、絕望和一種深入骨髓的……誘惑!
“彼岸……花……”七童的靈魂深處,一個冰冷而充滿誘惑的名字悄然浮現。爺爺說過,這是開在黃泉路上、忘川彼岸、接引亡魂的花。看到它,就意味著……真正踏入了死者的國度。
小船破開最後一段粘稠的河水,船底發出輕微的摩擦聲,緩緩地……靠上了那片灰白色的、死寂的河岸。
船身停穩。
船頭,那尊高大的蓑衣身影,緩緩地、無聲地轉過了身。巨大的鬥笠低垂,兩點暗紅幽芒穿透陰影,再次落在了蜷縮在船頭、渾身濕透、瑟瑟發抖的七童身上。
那隻巨大的白骨手爪,再次從寬大的蓑衣袖口中……探了出來。
它沒有言語,隻是用那覆蓋著滑膩暗綠苔蘚的骨爪,朝著灰白色的河岸方向……
極其輕微地……
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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