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冰火淬殘魂_傳說,從紙紮匠開始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28章 冰火淬殘魂(2 / 2)

這股暖流與先前固魂草帶來的霸道熾熱截然不同。它溫潤如玉,包容似海,恰似冬日過後第一縷和煦的暖陽,輕柔地撫過每一寸肌膚。在這股暖意的浸潤下,那些殘留的劇痛如同冰雪消融般漸漸褪去,被撕裂的經絡得到溫柔的撫慰,冰冷的四肢百骸也仿佛被注入了絲絲縷縷的生機。

陳七童緊繃多時的神經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如同受傷幼獸般的嗚咽,那聲音裡既包含著對溫暖的依賴,又透著說不儘的委屈。

苦了你了,孩子。慧明師傅的聲音低沉而充滿憐惜,他凝視著陳七童那雙布滿血絲、淚痕斑駁的眼睛,又仔細端詳著他那傷痕累累、血跡斑斑的雙手,最後將目光落在那盞搖曳的心燈上,眼中閃過複雜難明的神色。

師傅......燈......陳七童艱難地蠕動著乾裂的嘴唇,聲音嘶啞微弱,眼中卻閃爍著急切與困惑。他心中有太多疑問:方才紙馬殘魂為何顯現又突然收斂?這心燈與殘魂的共生究竟意味著什麼?未來又將如何?

慧明師傅輕輕搖頭,示意他暫時不要說話。他小心翼翼地托起陳七童虛弱無力的上半身,讓他靠在自己並不寬厚卻異常溫暖的臂彎裡,同時將一碗冒著熱氣的粥緩緩送到他乾裂的唇邊。

先喝點,暖暖身子。慧明師傅的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這看似普通的米粥中似乎融入了某種溫補的草藥,散發著淡淡的甘甜與暖意。

陳七童早已饑腸轆轆,當身體的劇痛稍稍緩解,腸胃的灼燒感便愈發強烈。他顧不得許多,就著慧明師傅的手,小心翼翼地啜飲著溫熱的米粥。

一股溫暖的流質順著陳七童的食道緩緩流淌而下,仿佛是一股清泉,滋潤著他那早已冰冷如寒潭的胃部。這股暖流帶來的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舒適,更像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救贖,讓他那原本如同墜入冰窖一般的身軀,終於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生機。

隨著這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被一飲而儘,陳七童那原本青灰色、令人駭然的臉色,也逐漸恢複了一絲微弱的血色。他的呼吸也開始變得平穩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急促而艱難。此刻的他,就像一個被寒冬摧殘的花朵,終於在溫暖的陽光下重新綻放。

陳七童輕輕地依偎在慧明師傅那寬厚而溫暖的懷抱中,感受著老和尚身上傳來的、那令人心安的檀香氣息。這種氣息仿佛具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能夠撫平他心中的恐懼和不安。在這一刻,他那緊繃多時的心弦終於稍稍放鬆了下來。

慧明師傅小心翼翼地將空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後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盞搖曳的心燈上。心燈的火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是一個孤獨的舞者,在黑暗中獨自翩翩起舞。慧明師傅凝視著心燈,似乎能從那微弱的火光中看到某種深意。

過了一會兒,慧明師傅的目光緩緩地從心燈上移開,然後朝著禪房的深處望去。那裡擺放著一張床鋪,床鋪上麵躺著的,正是阿陰那毫無生氣的軀體。慧明師傅的目光在阿陰的身上停留了許久,仿佛要透過她那蒼白的肌膚,看到她內心深處的秘密。

在這漫長的凝視中,時間仿佛都凝固了一般。陳七童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慧明師傅,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變化。就在這時,陳七童突然發現,當慧明師傅的目光掃過阿陰那隻曾經有過細微動作的手時,老和尚的眉頭似乎極其細微地顫動了一下。

這一顫動雖然極其輕微,幾乎難以察覺,但陳七童的觀察力卻異常敏銳,他立刻就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他心中一動,暗自思忖道:“難道慧明師傅發現了什麼異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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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陳七童思索之際,慧明師傅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而凝重,仿佛每個字都蘊含著無儘的深意,讓人不禁為之屏息。

“燈焰……凝實了。”慧明師傅緩緩說道,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盞心燈,仿佛那裡麵隱藏著什麼重要的秘密。

陳七童聞言,心中一緊,連忙看向那盞心燈。果然,隻見原本搖曳不定的燈焰此刻變得異常凝實,宛如實體一般。

“雖染幽冥之氣,卻未沉淪其中,反而形成鉗製……此乃大凶之兆,亦是……一線難測之機。”慧明師傅的話語如同重錘一般,狠狠地敲在陳七童的心上。

他不禁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地看著慧明師傅。大凶之兆?一線難測之機?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陳七童的腦海中飛快地閃過各種念頭,但卻始終無法理解慧明師傅話中的深意。

慧明師傅略作停頓,似乎在思考著如何解釋這其中的玄妙。片刻後,他的目光從心燈上移開,重新落在了陳七童的臉上。

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啊!深邃如古井,仿佛能夠洞悉一切。在那眼神中,陳七童看到了悲憫,看到了對世間萬物的憐憫和無奈;同時,他還看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決然。

“然福禍相依,劫數已生。”慧明師傅的聲音帶著穿透時光的沉重,仿佛他已經看到了未來的種種變數和劫難。,你神魂初定,心燈初成,卻已強行拘役怨靈,與幽冥糾葛更深。此等之舉,必引天譴反噬,亦招幽冥更深覬覦。

他枯瘦的手指輕輕指向陳七童眉心的印記,又指向那盞搖曳的心燈。

三日之內,慧明師傅一字一句,如同最終的預言,重重敲打在陳七童和一旁沉默的瘸叔心上,劫數臨身!避無可避,唯以命相搏!

此劫,關乎汝命,關乎此燈存續,亦關乎......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角落的阿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意,......此間沉寂之生機!

三日劫數?!

慧明師傅那如同最終審判般的話語,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劈在陳七童剛剛因米粥而恢複一絲暖意的心頭!剛剛壓下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

劫數!避無可避!唯以命相搏!

關乎他的性命,關乎心燈存續,甚至......還關乎阿陰?!

巨大的絕望和冰冷的恐懼再次將他徹底淹沒。

他才剛剛在固魂草的酷刑和心燈的守護下撿回半條命,身體如同被掏空的破麻袋,神魂更是布滿看不見的裂痕。此刻莫說,就是一陣稍大的風,都可能將他吹散架!他拿什麼去搏?拿什麼去護住那盞比風中殘燭還要微弱的心燈?!

師......師傅......陳七童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難以抑製的恐懼和絕望。他的眼眶發紅,淚水在眼底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隻是用那雙充滿無助與祈求的眼睛,死死地望向慧明師傅,仿佛眼前這位枯瘦的老僧是他在這世上最後的依靠,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然而,慧明師傅那雙渾濁卻異常清明的眼睛裡,隻有深沉的悲憫和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看透世間一切因果輪回。

他緩緩搖頭,動作輕得幾乎難以察覺,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枯瘦如柴的手掌輕輕拍了拍陳七童冰冷顫抖的手背,那觸感粗糙而溫暖,卻傳遞來的並非力量,而是一種......接受宿命的沉重,仿佛在無聲地告訴他:這就是你的命數,逃不掉,躲不開。

此劫,源於你身,源於你魂,源於你與幽冥斬不斷之孽緣。慧明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看透因果的蒼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遙遠的時空傳來,帶著歲月的沉澱和智慧的重量。外力難助,唯自渡。他說完這句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歎息聲中包含著太多無法言說的無奈和慈悲。老衲能做的,唯有以佛法護持此間三日清靜,隔絕外邪侵擾,使你能......全力應劫。

全力應劫?這四個字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刺進陳七童的心臟。他的瞳孔猛地收縮,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這意思再明白不過——慧明師傅隻能保證這三天內沒有外來的幽冥之物打擾,但劫數本身,源自他自身,源自他體內那個被心燈強行壓製淬煉的紙馬殘魂,源自他與幽冥那糾纏不清的命運!這劫,隻能靠他自己硬扛過去!扛不過,便是燈滅人亡!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比忘川河水更刺骨,仿佛要將他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他的手指不自覺地痙攣起來,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三日......一直沉默如山、如同背景般存在的瘸叔,此刻終於開口。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如同兩塊粗糙的岩石在摩擦,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這個平日裡總是佝僂著背的老人,此刻卻站得筆直,渾身散發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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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潭般的眼睛,第一次沒有看向陳七童,也沒有看心燈,而是死死地、如同要穿透牆壁般,盯著禪房深處——阿陰躺著的方向!那眼神銳利如刀,充滿了審視、警惕,還有一種極其複雜的、難以言喻的......決斷?仿佛在那一瞬間,他做出了某個重大的決定。

護好你的燈。瘸叔收回目光,重新落到陳七童臉上。那眼神冰冷依舊,卻不再是之前的斥責或審視,而是一種......交代?如同即將遠行的猛獸,將最脆弱的幼崽托付給巢穴。篾片......彆停。這簡短的五個字,卻仿佛用儘了他全部的力氣,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說完這句簡短到極致、卻又沉重無比的話,瘸叔不再看任何人。他高大的身影帶著一種決絕的沉默,轉身,大步走向緊閉的房門。他的步伐堅定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陳七童的心上。

他拉開門的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高大的身影瞬間融入門外那片不知是晨曦還是暮色的灰白天光中,隻留下一個迅速消失的、佝僂卻如山般沉重的背影。那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格外孤獨,卻又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決然。

瘸叔!陳七童失聲喊道,聲音嘶啞破碎,像是從喉嚨裡硬生生撕扯出來的。瘸叔要去哪裡?他不管他了嗎?在這將臨的生死關頭?無數疑問在他腦海中炸開,卻得不到任何答案。

然而,門外隻有風聲嗚咽,如同鬼哭狼嚎,再無回應。瘸叔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裡,仿佛從未出現過。那扇被推開的門在風中輕輕搖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像是在為某個不為人知的告彆而哀鳴。

幽暗的禪房內,僅剩下慧明師傅那聲飽含滄桑的沉重歎息在空氣中久久回蕩,矮幾上那盞微弱的心燈火焰在黑暗中倔強地跳動,仿佛隨時都會熄滅,卻又頑強地維持著最後一絲光明。角落裡,阿陰那龐大而沉寂的身影如同一座石雕,在昏黃的光線下投下濃重的陰影,更添幾分壓抑。

絕望的情緒,如同冬日裡最刺骨的寒潮,又似洶湧而來的黑色海水,一寸寸漫過陳七童的心頭,將他徹底淹沒在這片令人窒息的冰冷之中。

慧明師傅用那雙布滿皺紋的枯瘦手掌,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失魂落魄的陳七童,將他安置在那張簡陋而冰冷的板床上。老和尚顫抖的手指在陳七童眉心那道神秘的印記上方緩緩劃過,以虛空的筆觸描繪出一個玄奧難解的佛印,乾裂的嘴唇間不斷溢出晦澀難懂的古老經文。

隨著誦經聲漸漸清晰,一股溫暖而堅韌的金色佛光自虛無中湧現,如同春日裡最輕柔的紗幔,又似母親溫暖的懷抱,緩緩將陳七童傷痕累累的身軀完全包裹。

這神聖的光芒不僅籠罩了少年,更將矮幾上那盞搖曳的心燈,乃至整個狹小的禪房都納入其中。佛光並不刺眼耀眼,卻蘊含著一種曆經千年而不朽的穩固氣息,仿佛能抵禦世間一切邪祟,將禪房內外徹底隔絕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靜心,存念,護燈。

慧明師傅做完這一切後,用那雙飽經滄桑的眼睛深深地凝視著陳七童,那目光中包含著太多無法用言語表達的複雜情感:有擔憂,有期許,有無奈,更有一份難以言說的慈悲。老和尚沒有再多說一個字,隻是緩緩直起佝僂的身軀,那背影仿佛背負著千鈞重擔,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重。

當他最終推開那扇斑駁的木門離去時,動作輕得幾乎無聲,卻在這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隨著木門輕輕合上,禪房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唯有矮幾上那簇白金色的心燈火焰,在佛光的庇護下,依然保持著微弱卻堅定的跳動,像是一個不肯屈服的生命在黑暗中頑強抗爭。

陳七童僵硬地躺在冰冷的床板上,身體各處殘留的劇痛和神魂的疲憊如同附骨之疽般揮之不去。但更令他窒息的,是那三日劫數帶來的、如同站在萬丈深淵邊緣般的恐懼與絕望。瘸叔已經永遠離去,慧明師傅也隻能為他布下這道隔絕外邪的屏障。此刻的他,真正是孤身一人,唯一能依靠的,就隻有這盞隨時可能熄滅的心燈。

他艱難地側過頭,目光穿透佛光形成的淡淡金色光暈,望向角落裡的阿陰。那個龐大的身影依舊沉默如初,但在心燈光芒與佛光的雙重映照下,阿陰那原本灰敗死寂的麵容上,似乎真的浮現出一絲難以名狀的...生機?那隻曾經動過的手,此刻正安靜地擱置在身側,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活下去...

護住燈...

阿陰...

陳七童渙散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床邊——那裡散落著散發著清苦竹香的篾片,還有那把掉落在地上、沾滿他汗水和血漬的篾刀。瘸叔臨終前的話語再次在他耳邊回響:篾片...彆停。這簡短的囑托如同一顆火種,在他內心絕望的凍土下,點燃了一簇微弱卻異常頑強的執念之火。

他咬緊牙關,用儘全身殘存的每一分力氣,開始極其緩慢地、顫抖著向床邊挪動身體。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牽扯著全身的傷痛和神魂的撕裂感。豆大的汗珠再次從他蒼白的額頭滲出,順著臉頰滑落。

經過漫長而痛苦的掙紮,他的指尖終於觸碰到了那根沾著自己鮮血、被削得歪歪扭扭的醜陋篾片。冰冷而粗糙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卻給了他一種奇異的踏實感。他又伸出顫抖不止的手,艱難地撿起地上那把同樣沾滿血跡的沉重篾刀,金屬的冰涼透過掌心直達心底。

他虛弱地靠在冰涼的床頭,大口喘息著,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跋涉。然後,他死死攥住那根染血的篾片,用儘全身的力氣和意誌,將那鋒利的篾刀刀刃,穩穩地壓在篾片邊緣。

嗤——!

刺耳而單調的刮削聲,再次在這被佛光籠罩、死寂如墳墓的禪房內響起。這聲音雖然微弱,卻透著一股令人動容的固執與堅韌。

心燈的火焰微微跳動,昏黃的光芒映照著他蒼白麵容上倔強的輪廓。染血的篾片上,每一道刮痕都記錄著他與命運抗爭的痕跡。頭頂懸著三日劫數的利劍,死亡如影隨形。然而少年手中的篾刀,卻始終未曾停歇,在這絕望的黑暗中,刻下一道道生命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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