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顧青囊頭也不抬,沙啞地問道。
陳七童嘗試動了一下,全身如同散架般酸痛無力,尤其是腰部,仿佛壓著一塊萬載寒冰,連帶著半邊身子都是麻木的。魂燈的光芒微弱得可憐,僅僅能維持最基本的意識清醒。
“我們……到哪兒了?”他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已經出了京畿地界,進入河朔道的範圍了。”顧青囊收起銀針,看向他,“你昏迷了大半天。寂滅本源的反噬暫時壓下去了,但你的情況很不樂觀。魂燈本源受損,經脈也多有暗傷,需要靜養和特殊的藥物調理,否則根基有損,日後修行難有寸進。”
陳七童沉默著,感受著體內那糟糕的狀況,心中一片冰冷。好不容易掙脫王府的追殺,卻又陷入這等絕境。
“可有……解決之法?”他問道,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希冀。
顧青囊沉吟良久,才緩緩道:“根治之法,老夫不知。或許《幽魂養燈篇》的後續篇章中有記載。但緩解與壓製之法,並非沒有。北疆苦寒之地,卻生長著一些至陰至寒的奇物,如‘玄冰髓’、‘九幽草’等,其性雖寒,卻與寂滅本源的毀滅之意不同,乃是純粹的陰寒精華,或可用來中和、滋養你那瀕臨崩潰的魂燈,甚至……暫時充當寂滅本源的‘容器’,緩解其反噬。”
他頓了頓,又道:“此外,北疆民風彪悍,修士也多走陰寒、煞氣一路,或許能找到一些偏門的丹藥或功法,對你目前的狀況有所幫助。但這一切,都需要等你傷勢穩定,魂力恢複一些之後,再徐徐圖之。當務之急,是找個安全的地方,讓你先穩住傷勢。”
陳七童默默點頭。顧青囊的分析與他的判斷一致。北疆,既是他躲避追捕的藏身之所,也可能成為他解決體內隱患的契機。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搖櫓的蓑衣船夫,忽然用櫓在船幫上輕輕敲擊了三下,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顧青囊神色一凜,立刻掀開篷簾一角,向外望去。
隻見前方的河道變得寬闊起來,水流也湍急了不少。遠處,一座黑沉沉、如同巨獸匍匐般的城池輪廓,在陰沉的天色和尚未完全散儘的霧氣中若隱若現。城池依山而建,牆體斑駁,充滿了歲月的滄桑與邊塞特有的粗獷、肅殺之氣。
而在城池之外的河道岔口,設有一座簡陋的水寨,幾麵破爛的旗幟在寒風中獵獵作響,隱約可見一些穿著皮甲、手持兵刃的兵卒在巡邏。雖然不如京城的稅卡森嚴,但也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氣。
“前麵是‘黑石城’,河朔道最北邊的軍事重鎮之一,也是進入北疆荒原前的最後一個大型補給點。”顧青囊縮回頭,沉聲道,“水寨盤查雖不如京城嚴密,但你這副樣子,太過顯眼。我們得在這裡下船,繞路進城。”
他看向陳七童:“能走嗎?”
陳七童咬緊牙關,用手臂支撐著身體,艱難地坐了起來。每動一下,都牽動著全身的傷勢和那被冰封的寂滅本源,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痛楚和刺骨的寒意。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可以。”
顧青囊不再多言,對著船尾的蓑衣船夫做了一個手勢。
烏篷船立刻改變了方向,不再朝著水寨駛去,而是悄無聲息地滑向河道一側雜草叢生、人跡罕至的河岸。
船身輕輕一震,靠在了岸邊。
顧青囊率先下船,然後回身攙扶住幾乎站立不穩的陳七童。那蓑衣船夫自始至終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言語,待兩人下船後,便搖著櫓,將小船再次駛入河道中央,很快便消失在下遊的霧氣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站在冰冷堅實的土地上,陳七童深吸了一口帶著北方特有凜冽和荒蕪氣息的空氣,抬頭望向遠處那座黑沉沉的城池。
黑石城。
北疆的門戶,也是他亡命生涯的又一個起點。
腰間的冰冷與魂燈的微弱,如同沉重的枷鎖。前路未知,殺機四伏。
但他眼中那點幽藍的星火,卻在寒風中,頑強地、冰冷地,燃燒著。
活下去。
變強。
然後,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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