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號如同潛入深海的巨鯨,悄無聲息地滑行至“低語前哨”的陰影之中。近距離觀察,這座環形空間站的慘狀更是觸目驚心。那層蠕動著的、仿佛擁有生命的“鏽蝕”覆蓋物,在星雲黯淡的光線下反射出油膩而晦暗的光澤。它並非均勻分布,有些地方厚如苔蘚地毯,有些地方則薄如蟬翼,但其侵蝕的本質一致——被覆蓋的區域,金屬失去所有特性,變得如同風化了千年的枯骨,輕輕一觸就會化為齏粉。
“外部環境掃描完成。大氣泄露率97.8,內部壓力接近真空。主體結構完整性……勉強維持,但多個支撐點存在‘鏽蝕’導致的材料脆化,登陸需極端謹慎。”莉娜的聲音透過加密通訊頻道傳來,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那層‘玩意兒’對能量探測有極強的吸收和扭曲作用,內部詳細地圖無法生成。我們進去,就是睜眼瞎。”
艦橋內,林墨已經穿戴好了特製的“夜梟”型突擊裝甲。流線型的黑色甲殼上,細微的“星螢”祝福紋路如同呼吸般明滅,提供著對“秩序側”乾擾和未知能量侵蝕的額外防護。他檢查著腰間的離子切割器和高爆磁軌手槍,目光掃過集結完畢的突擊隊員。
張猛站在隊伍最前列,他那身明顯加厚了護甲的“磐石”重型動力甲讓他看起來像一尊鐵塔,麵甲後的眼神燃燒著戰意,卻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身後是十二名經驗豐富的“破曉”老兵,同樣裝備精良,沉默中透著鐵血氣息。
“猛子,記住我們的首要目標:找到並救援那名幸存者。”林墨的聲音通過內部頻道傳入每個隊員耳中,“其次,儘可能收集前哨日誌和數據核心。那層覆蓋物極其危險,非必要,絕對不要接觸。一切行動聽指揮,我不希望任何人留在這鬼地方。”
“明白,船長!”張猛捶了捶胸甲,發出沉悶的響聲,“兄弟們都不是新兵蛋子了,曉得輕重。”
林墨點了點頭,最後看了一眼主屏幕上那死寂的、被“鏽蝕”包裹的空間站。“莉娜,保持最高警戒,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通知我們。蘇婉,繼續分析覆蓋物特性,尋找可能的規律或弱點。”
“放心去吧,船長大人,家裡交給我!”莉娜的聲音努力顯得輕快,但那份擔憂藏不住。
“已建立實時生命信號與環境監控數據流。林墨,請務必小心。”蘇婉清冷的聲音則如同定心丸,帶著令人安心的精確感。
希望號的腹部艙門無聲滑開,延伸出對接通道。由於前哨對接口大多已被“鏽蝕”覆蓋或結構脆弱,林墨選擇了位於空間站頂部、一個看起來相對完好的緊急維修艙門作為入口。
小型工程艇載著突擊隊,如同謹慎的工蜂,緩緩靠近目標。近距離下,那層暗色覆蓋物的細節更加清晰,它並非完全靜止,而是在極其緩慢地起伏、蠕動,仿佛在……呼吸。甚至能隱約看到一些被半吞噬的設備輪廓,如同琥珀中的昆蟲。
“真他媽瘮人。”張猛低聲咒罵了一句,握緊了手中的多管爆彈槍。
工程艇的機械臂精準地切割開維修艙門的應急鎖。艙門向內滑開的瞬間,一股混合著金屬氧化、有機物腐敗和某種難以形容的、類似於電路板燒焦後又發黴的怪異氣味,即便隔著裝甲的空氣過濾係統,也似乎能隱約聞到。
門後是一片徹底的黑暗和死寂。
突擊隊員頭盔上的強光探照燈瞬間亮起,數道熾白的光柱刺破黑暗,如同利劍般在幽閉的空間內掃視。他們身處一條寬闊的中央走廊,原本應是銀白色的金屬牆壁如今布滿斑駁的鏽跡和詭異的暗色物質殘留。一些線路管道裸露在外,斷口處閃爍著不祥的電火花,映照出地麵上散落的雜物——翻倒的推車、飄浮的文件板、以及……幾具穿著空間站製服的乾屍。
他們的死狀極為詭異,身體並未腐爛,而是像被抽乾了所有水分和生命能量,皮膚緊貼著骨骼,呈現出一種灰敗的色澤,表情定格在極致的恐懼與痛苦上,嘴巴張大,仿佛在無聲地尖叫。更令人心悸的是,他們暴露的皮膚上,隱約能看到一些細微的、如同電路烙印般的暗色紋路。
“嘶……”一名年輕的突擊隊員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保持隊形,交替掩護前進。”林墨的聲音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但他握著武器的手也不自覺收緊。靈魂深處的【混沌星雲】微微震顫,傳遞來一種本能的厭惡與警惕。這裡的“無序”並非自然的衰敗,而是帶著某種……人為加速的、充滿惡意的痕跡。
隊伍沿著走廊小心翼翼地向空間站核心區域推進。重力模擬係統似乎時好時壞,隊員們時而感覺身體沉重,時而又幾乎要飄浮起來,不得不依靠磁力靴吸附地麵。四周安靜得可怕,隻有隊員們沉重的呼吸聲、磁力靴與地麵接觸的輕微“哢噠”聲,以及遠處偶爾傳來的、金屬結構因應力變化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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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信號源就在前方三百米,反應堆控製室隔壁的緊急避難所。”莉娜的聲音在頻道中指引,“信號非常微弱,而且……斷斷續續,像是隨時會熄滅。”
走廊兩側的艙室門大多緊閉,有些則被暴力破壞,門後是同樣死寂和混亂的場景。他們經過了一個生活區,餐桌上的食物早已乾癟變質,飄浮在空中,幾具乾屍還維持著生前的姿態,仿佛災難是在一瞬間降臨。
“這幫人……到底經曆了什麼?”張猛看著一具蜷縮在角落,緊緊抱著一個破損數據板的乾屍,聲音低沉。
“信息層麵的鏽蝕……吞噬一切有序,包括生命。”林墨沉聲道,他想起了蘇婉的分析。這種死法,比被刀劍加身、被能量炮轟碎,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它抹除的不僅是存在,更是存在過的痕跡與意義。
突然,走在最前麵的兩名尖兵猛地舉起手臂,打出“停止前進”的手勢。光柱聚焦在前方走廊的拐角處。
那裡的牆壁、天花板、地麵,覆蓋著一層明顯更加厚重、顏色也更深的“鏽蝕”物質。它不像其他地方那樣相對“安靜”,而是在緩緩地、如同粘稠的泥漿般流動著,甚至形成了類似觸手或藤蔓的突起,微微搖曳。
而在那流動的“鏽蝕”之中,隱約可見幾具被半包裹著的、穿著工程師製服的乾屍。他們似乎是在試圖清理或通過這裡時,被這活性的“鏽蝕”捕獲、吞噬。
“隊長,過不去了。”尖兵報告,“這玩意兒看起來……是活的。”
張猛罵了句粗口,端起爆彈槍:“管他娘的是死的活的,轟它丫的!”
“彆衝動!”林墨立刻製止,“能量攻擊可能會引起不可預知的反應,甚至加速它的增殖。”他仔細觀察著那流動的“鏽蝕”,靈魂感知延伸出去,試圖捕捉其運行規律。那是一種極其混亂、充滿破壞欲的“意誌”,但又並非完全無序,其流動似乎受到某種……殘留信息或者能量節點的吸引。
他的目光落在了走廊一側,一個半開著門的數據中繼室。裡麵的設備大部分已經報廢,覆蓋著薄薄的鏽層,但其中一個主控台,似乎因為內置的獨立電源尚未完全耗儘,屏幕還閃爍著極其微弱的、斷斷續續的亂碼。
“莉娜,能嘗試接入那個中繼室的主控台嗎?哪怕隻是讀取緩存數據也好。”林墨問道。
“我試試……乾擾太強了!需要物理連接,而且時間不能長,否則我們的設備也可能被‘鏽蝕’!”莉娜回應。
“猛子,掩護我。其他人,警戒四周。”林墨當機立斷,快步走向數據中繼室。張低吼一聲,帶著兩名隊員緊隨其後,槍口死死對準那片流動的“鏽蝕”,仿佛它下一秒就會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