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圓形閘門在身後緩緩合攏，隔絕了來路最後一絲微弱的光源和氣息。前方，是純粹的、幾乎可以觸摸到的黑暗。小隊四人頭盔和武器上的照明光柱成了這絕對黑暗中唯一的存在，切割出有限而搖晃的視野範圍。
空氣渾濁，帶著濃重的金屬鏽蝕、陳年絕緣材料燒焦，以及一種……類似於乾涸血液和塵埃混合的古怪氣味。溫度明顯更低，寒意透過星靈旅者提供的環境防護服，絲絲縷縷地滲進來。
他們踏入的是一條異常寬闊的通道。地麵鋪設著厚重的、刻有防滑紋路的金屬板，但積滿了厚厚的、如同灰色雪片般的塵埃。兩側牆壁是高聳的、鑲嵌著無數早已熄滅的指示燈和接口麵板的金屬壁，向上延伸，沒入頭頂的黑暗。一些粗大的、包裹著絕緣外皮但多處破損的線纜從牆壁裂縫或天花板垂落下來，像巨獸死去的觸須。
這裡靜得可怕，隻有他們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以及靴子踩在塵埃上發出的“沙沙”聲在巨大空間裡產生空洞的回響。
“環境讀數：大氣成分複雜，含氧量偏低，存在多種惰性有害氣體和未知懸浮微粒。防護服過濾係統運轉正常。”蘇婉的聲音通過小隊加密頻道響起，平穩地播報著數據，“環境輻射水平……異常。並非單純衰變，帶有明顯的規則擾動特征，源頭在前方深處。空間結構讀數不穩定，存在微弱的引力畸變點，分布無規律，行走時注意腳下感知。”
伊芙琳緊緊跟在林墨側後方，她的呼吸有些急促。“這裡……情緒殘留太濃了，”她低聲說，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絕望、恐懼、還有……巨大的困惑和不解。像是有很多人在同一時間，經曆了某種完全無法理解的恐怖事情。這些感覺刻在牆壁裡，刻在空氣裡……”
林墨的靈魂“基石”也傳來持續的、低沉的共鳴。這不是與“搖籃”同源的溫暖共鳴，而是一種更加古老、更加晦澀，甚至帶著某種“病態”顫動的感覺。信標的核心規則體係，似乎與“搖籃”同出一脈，但發生了嚴重的畸變和“感染”。
“保持隊形，緩慢推進。”林墨下令，他的聲音在頻道裡顯得格外冷靜，“張猛，注意前方和上方死角。蘇婉，持續掃描結構穩定性，標記危險區域。伊芙琳，有任何新的情緒感知，立刻報告。”
張猛端著槍，走在最前麵，光柱仔細掃過每一個角落、每一根垂落的線纜。他的戰鬥直覺告訴他，這種地方最適合埋伏。
通道並非筆直，時有彎折，也出現了岔路。他們按照凱拉提供的地圖和蘇婉的實時掃描，選擇通往核心控製室的主乾道。沿途，他們看到了更多戰鬥或倉促撤離的痕跡——翻倒的、布滿灰塵的操作台；散落在地的、造型奇特的工具零件；牆壁上一些焦黑的、疑似能量武器射擊留下的痕跡，年代看起來非常久遠。
在一處相對開闊的、像是小型調度大廳的地方，他們有了更驚人的發現。
大廳中央，幾個操作席位保持著人員突然離開時的狀態，甚至有一個座椅是半拉開的，上麵搭著一件早已風化破碎的織物。控製台上覆蓋著厚厚的灰塵，但其中一個屏幕，居然還殘留著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閃光！
蘇婉立刻上前，數據探針小心地接入控製台一個尚未完全損壞的接口。“嘗試讀取殘存日誌……係統損壞嚴重，數據破碎……正在重組……”
幾秒鐘後，一段極其扭曲、夾雜著大量噪音和亂碼的影像，被蘇婉投射到小隊的頭盔麵罩內部顯示區域。
影像搖晃得厲害，背景是類似這個大廳但燈火通明的場景。幾個穿著銀灰色製服、麵目模糊的人影正在操作台前瘋狂忙碌，大聲呼喊著什麼聲音完全失真，無法分辨）。突然，整個畫麵劇烈震動，所有的燈光瞬間變為刺眼的紅色，尖銳的警報聲同樣失真）響起。控製台的主屏幕上，無數瘋狂跳動的錯誤代碼中，一個巨大的、不斷扭曲的暗影圖案一閃而過——那圖案，竟與林墨記憶中“噬界之暗”的某些抽象表征有幾分相似！
緊接著，影像中出現了一個更加詭異的畫麵：大廳一側的牆壁，如同被無形的大手揉捏的橡皮泥，開始不自然地扭曲、膨脹，表麵浮現出流動的、仿佛有生命的黑暗物質！一個離得最近的操作員尖叫著口型可見）被那片“活”過來的牆壁吞沒！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最後定格在一片雪花噪點上。
大廳裡一片死寂。隻有塵埃在光柱中緩緩飄浮。
“……規則實體化侵蝕。”蘇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記錄顯示，這座信標在最後時刻，遭受了極其嚴重的‘噬界之暗’規則層麵汙染。汙染導致局部物理規則崩潰，空間結構異變，甚至讓‘虛無’的概念短暫地擁有了類似生命的‘活性’。這很可能是信標失控和持續散發異常波動的根本原因。”
林墨看著那麵如今早已恢複冰冷金屬原狀、卻曾“活”過來吞噬生命的牆壁，背脊發涼。他想起了“井中之影”，那種渴望將一切歸於寂靜的終極虛無。難道“噬界之暗”的汙染，在更早的時期，就以不同的形式侵入了“園丁”和“搖籃”的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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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除者’切割的痕跡很新，他們進來過，又出去了。”張猛甕聲道，光柱掃過大廳幾個出入口，“他們來這種鬼地方乾嘛？找死嗎？還是說……他們想利用這裡的什麼東西？”
伊芙琳突然指向大廳另一側一個不起眼的、半開著的維修小門：“那邊……情緒波動很奇怪。有新的……非常集中、非常‘熱切’的……貪婪？還有……一絲得意？跟我之前感知到的‘淨除者’那種冰冷偏執不太一樣，但更讓人不舒服。”
小隊立刻警惕地轉向那扇小門。門後是一條向下延伸的狹窄金屬樓梯，深不見底。樓梯上的灰塵有明顯被踩踏的新鮮痕跡，不止一個人。
林墨和張猛對視一眼。看來，“淨除者”或者彆的什麼人，下去了。
“跟上，小心。”林墨率先踏下樓梯。樓梯盤旋向下，陡峭而漫長。越往下，空氣中那種規則的“汙染”感和陳腐氣味就越濃，同時還多了一絲……微弱的能量流動聲？像是某種大型設備低負荷運轉的嗡鳴，又像是液體在管道中緩慢流動。
樓梯儘頭，又是一扇門。門虛掩著，門縫裡透出澹澹的、不穩定的藍色熒光。
林墨示意張猛警戒，自己輕輕推開門。
門後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這是一個相對較小的圓柱形空間，應該是信標的某個次級能源或冷卻節點。房間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由透明晶體管道和金屬框架構成的複雜結構，裡麵流淌著幽藍色的、光芒暗澹的能量流。而在結構的下方，連接著數根粗大的、深入地板以下的導管。
吸引他們目光的，並非這古老的能量節點本身，而是節點旁邊，地麵上，幾個用暗紅色、似乎還在微微發光的特殊顏料繪製出的詭異符號陣列！符號的風格扭曲而褻瀆，與信標本身“搖籃”或“園丁”的科技美感截然相反，充滿了瘋狂與非理性的意味。
而在符號陣列的中心，擺放著幾件東西：一塊他們之前見過的、那種閃爍著不穩定幽光的能量結晶碎片更大一些）；一個破損的、風格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黑色立方體；還有……一截仿佛某種生物脊椎骨的慘白色殘骸，上麵纏繞著絲絲縷縷的黑氣！
“這是……某種儀式現場？”伊芙琳的聲音帶著恐懼，“那些符號……充滿了‘獻祭’、‘鏈接’和‘喚醒’的惡意意念！那個立方體和骨頭……它們在吸收這個節點泄露出的被汙染能量！”
蘇婉快速掃描：“符號陣列的能量流向指向下方更深層。它在引導被汙染的能量，彙聚向某個特定坐標……坐標解析中……匹配失敗，指向信標結構外部的未知虛空。那個黑色立方體，是某種信息中繼或放大裝置。脊椎殘骸……生物信息無法識彆，但檢測到高強度的死亡與怨念殘留，可能是某種‘媒介’。”
林墨的靈魂“基石”劇烈震動起來，並非共鳴，而是強烈的排斥與警告！他認出了那些暗紅色符號中隱藏的、極其隱晦的“概念”——那是試圖與“虛無”溝通，將“汙染”導向特定目標的邪惡企圖！這絕對不是“淨除者”那種追求“純淨秩序”的風格，更像是……
“是‘歸亡使者’？”林墨猛地想起“搖籃”記憶碎片中提到的、崇拜終末、執行“噬界之暗”意誌的爪牙之一。他們怎麼會在這裡？還和“淨除者”的痕跡混在一起？
就在這時，房間中央那個幽藍色的能量節點，忽然劇烈地閃爍了一下！內部流淌的能量流猛地加速，發出不安的“嗚嗚”聲。地麵那些暗紅符號驟然亮起，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紅光！那截慘白的脊椎骨咯咯作響，黑氣大盛！
“不好！儀式被激活了！”蘇婉急聲道。
幾乎同時，小隊身後樓梯上方，傳來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不止一人，正在快速逼近！同時，房間另一側一個原本封閉的通風管道柵欄，“砰”地一聲被從內部撞開！
前有未知儀式被莫名觸發，後有追兵堵截，側有管道中鑽出的不明之物！
張猛怒吼一聲，槍口瞬間指向樓梯上方和通風口。林墨則猛地踏前一步，靈魂“基石”光芒大放，手中莉娜給的“共鳴放大器”毫不猶豫地啟動，一股強化的“定義”之力如同無形的波紋，狠狠撞向地麵上那些亮起的邪惡符號！
他必須打斷這個儀式，無論它在召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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