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籃之錨內部與七天前相比,已經像是兩個地方。
控製核心大廳的穹頂修複了大半,七彩光流在晶體牆壁間溫和地流淌,不再狂暴,而是像呼吸般有節奏地脈動。曾經被祭司長撕裂的規則結構已經愈合,隻在某些地方留下淡淡的銀色疤痕——那是修複過的痕跡。
石語者小隊一共五人,他們站在大廳中央,圍成一個不規則的圓圈。這些守墓人一族的戰士看起來更像學者而非士兵:穿著樸素的灰色長袍,裸露的皮膚上刻滿發光的銀色紋路,那些紋路不是刺青,而是某種與生俱來的規則印記。
為首的是一位名叫“磐石”的中年男性,他的聲音低沉如大地深處傳來的回響:“概念回溯不是時間旅行,而是對‘存在痕跡’的追溯。林墨閣下在這裡消失時,他的存在本質與搖籃之錨有過深度共鳴,這些共鳴會在規則層麵留下印記,就像手按在沙地上會留下掌紋。”
蘇婉站在一旁,手中緊握著那枚七彩晶體。從進入搖籃之錨開始,晶體就一直在發燙,現在更是熱得幾乎握不住。
“需要多長時間?”李靜的聲音從地球指揮中心傳來,通過全息投影,她站在蘇婉身邊。
“短則三小時,長則一整天。”磐石回答,“這取決於林墨閣下消失時靈魂的破碎程度。碎片越多,痕跡越分散,追溯越困難。”
他頓了頓,看向蘇婉手中的晶體:“但你們有‘信標’,這會讓過程容易很多。不過我要再次警告——概念回溯會驚動最後的守望者。我們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存在,也不知道它會如何反應。”
“我們已經考慮過風險。”李靜說,“開始吧。”
磐石點頭,五名石語者同時舉起雙手。他們皮膚上的銀色紋路開始發光,光芒脫離身體,在空中交織,形成一張複雜到令人眩暈的立體網絡。這張網絡緩緩下沉,融入搖籃之錨的地麵。
地麵開始變得透明。
不,不是透明,是“概念化”了。堅硬的晶體地板變得像水一樣蕩漾,透過它,可以看到下方不是更深的結構,而是……無數交錯的線條。那些線條有七彩的、銀色的、暗紫色的,還有極少數淡金色的。
“這是搖籃之錨過去七天內的規則活動記錄。”磐石解釋,“每一條線代表一次規則波動。看這裡——”
他指向一團密集的七彩線條彙聚點:“七天前,林墨閣下燃燒未來可能性的位置。這裡的規則波動強度……高得不正常。正常生物的存在本質燃燒,不應該產生這種層級的規則反饋。”
蘇婉走近幾步,蹲下身觀察那團線條。它們糾纏在一起,像一團亂麻,但在亂麻中心,有一個極小的、幾乎看不見的“空洞”。
“這是什麼?”
“缺失。”磐石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敬畏,“林墨閣下的存在本質燃燒時,有一部分沒有轉化為能量,而是……‘蒸發’了。它沒有被摧毀,而是進入了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維度。這就是為什麼你們還能通過信標感知到他——因為他的存在沒有完全消失,隻是換了一種形式。”
李靜的全息影像也蹲下來:“所以他現在是……什麼狀態?”
“介於存在與概念之間。”磐石說,“像是故事裡的人物,既活在書中,也活在讀者的想象裡。但這種狀態極不穩定,隨時可能徹底消散,或者被某種強大的規則同化。”
他看向蘇婉:“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找到那條‘蒸發’的軌跡。石語者們,開始共鳴。”
五名石語者開始吟唱。那不是語言,而是純粹的規則音節,每一個音都讓大廳裡的七彩光流隨之波動。他們皮膚上的紋路光芒越來越亮,最後整個人都變成了銀色的光人。
地麵上的線條開始活動。它們像被喚醒的蛇,緩緩蠕動、伸展,朝著某個方向彙聚。
那個方向是——控製核心原本的位置。
現在那裡空無一物,但在石語者的視野中,那裡有一個“概念上的空洞”,像是畫布上被擦去的一塊。
“找到了。”磐石的聲音在吟唱中依然清晰,“林墨閣下消失的‘點’。現在,我們要從這個點出發,追溯他的軌跡。蘇婉指揮官,請將信標放在點上。”
蘇婉走上前,將七彩晶體輕輕放在那個概念空洞的中心。
晶體接觸到空洞的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是刺眼的強光,而是柔和的、仿佛包容一切的光。光芒中,晶體開始融化,不是物理上的融化,而是形態上的變化——它從固態變成液態,然後變成氣態,最後變成純粹的光,滲入空洞之中。
空洞開始“填充”。
不是用物質,而是用……記憶。
一段段影像從空洞中浮現,像全息電影般在大廳中播放:
林墨燃燒未來可能性時,臉上決絕的表情。
他看到的那些破碎的“可能性肥皂泡”——與李靜重逢的可能性、與蘇婉並肩作戰的可能性、平凡活下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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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長被彈飛時眼中的瘋狂。
最後,控製核心的聲音:“……最後的守望者,將履行最後的職責——守護希望。”
然後,林墨消失。
影像到這裡本該結束,但石語者的共鳴讓追溯繼續深入。空洞深處,出現了新的畫麵:
一片純白。
不是空間的白,是“無”的白。那裡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流動,隻有林墨漂浮在其中,身體半透明,像是隨時會消散的霧氣。
他的眼睛閉著,但眼皮下的眼球在快速轉動,像在做夢。
然後,一個聲音響起。那不是通過空氣傳播的聲音,而是直接在意識中響起的“概念”:
“鑰匙,你的靈魂破碎程度比預想的更嚴重。”
林墨沒有睜眼,但嘴唇微動:“你是誰?”
“最後的守望者。搖籃文明留下的最後一道保險。”那聲音溫和,但帶著無儘的疲憊,“當鑰匙瀕臨崩碎時,我會將他帶到這裡,嘗試修複。”
“修複……”林墨的聲音很輕,“還能修複嗎?”
“很難。你燃燒了未來可能性,這是對存在本質的永久性損傷。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畫麵變化。純白空間中出現了數十個光點,每一個光點都在閃爍,顏色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