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號的食堂在早餐時段總是最熱鬨的,但今天的喧囂中多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氛。
張猛穿著病號服,大喇喇地坐在食堂最中央的桌子旁——醫生嚴禁他下床,但他以“食堂也是醫療設施的一部分,吃飯有助於恢複”的歪理強行讓扳機用輪椅把他推了下來。現在他正用沒受傷的左手笨拙地舀著燕麥粥,每吃一口都疼得齜牙咧嘴。
“我就說讓你在病房吃病號餐。”扳機坐在對麵,麵前擺著一盤合成培根煎蛋,香氣四溢,“非得到食堂來受罪。”
“你懂什麼。”張猛吞下一口粥,“在病房憋三天了,再不出來透透氣我傷口沒好人先瘋了。而且——”
他壓低聲音,眼神瞟向食堂角落:“你看那邊。”
扳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食堂角落裡,幾個技術部的年輕人正圍著一個女孩,女孩手裡拿著一個巴掌大小的裝置,正興奮地講解著什麼。裝置時不時發出輕微的嗡鳴,伴隨著淡藍色的光暈。
“莉娜的新玩具?”扳機猜測。
“是‘希望收集器’的民用版原型機。”張猛說,他消息總是很靈通,“李靜總指揮從林墨頭兒那裡得到了一個沙漏印記,需要收集希望來填充。但總不能讓她一個人滿世界跑吧?所以莉娜就弄出了這個——能檢測並記錄周圍人的希望情緒,轉化成可儲存的‘希望粒子’。”
扳機來了興趣:“這玩意兒靠譜嗎?”
“剛研發出來,還在測試階段。據說今早莉娜自己在食堂測試,結果——”張猛憋著笑,“結果收集到的希望粒子最多的來源,是廚師老劉希望今天午飯不要做糊了的願望。”
扳機噗嗤一聲笑出來,差點把咖啡噴出來。
兩人正說著,那個女孩拿著裝置走了過來。她看起來二十出頭,戴著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臉上有點雀斑,是莉娜帶的實習生小楊。
“張猛隊長,扳機大哥,能幫個忙嗎?”小楊有點不好意思,“莉娜導師讓我做用戶體驗測試……能麻煩你們對這個裝置說一個你們的希望嗎?什麼都行,越真誠越好。”
張猛和扳機對視一眼。
“我先來。”扳機清清嗓子,對著裝置認真地說,“我希望下次出任務回來,食堂的紅燒肉不要又被搶光了。”
裝置發出柔和的藍光,屏幕上的數字跳動了一下:“希望強度:2.1,已記錄。”
“才2.1?”扳機不滿,“我這可是很真誠的希望!”
小楊推推眼鏡:“根據莉娜導師的算法,希望強度和幾個維度有關:情感濃度、實現可能性、對他人的影響……紅燒肉這個,可能情感濃度夠了,但實現可能性和影響範圍……”
“行行行,我知道了。”扳機擺擺手,“該你了猛哥。”
張猛沉默了幾秒。他看向窗外,希望號正停泊在地球軌道上,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下麵蔚藍的星球和漂浮的雲層。
“我希望……”他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我希望老陳能回來。希望所有在管道裡的人,都能回家。”
食堂突然安靜了。
周圍幾張桌子的人都看了過來。有人低下頭,有人握緊了拳頭。
小楊手裡的裝置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藍光,光芒幾乎照亮了整個角落。屏幕上的數字瘋狂跳動,最後定格在一個令人驚訝的數字:“希望強度:87.6,超額收集,臨時存儲單元已滿載。”
小楊驚呆了:“這、這是目前記錄到的最高值……”
張猛笑了笑,有點苦澀:“因為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希望,是很多人的。”
他看向食堂裡的人們。這裡有失去戰友的士兵,有家人失蹤的技術員,有故鄉被毀的飛行員。每個人的希望可能很小,但彙聚在一起,就是能照亮黑暗的光。
小楊記錄下數據,鄭重地說:“謝謝您,張猛隊長。這個數據……很有價值。”
她離開後,扳機拍了拍張猛的肩膀:“會實現的,猛哥。一定會。”
“我知道。”張猛說,眼神堅定,“因為我們會讓它實現。”
與此同時,地球,第七區避難所。
李靜站在一處臨時搭建的“希望牆”前。這是一麵用廢墟裡找來的木板拚成的牆,上麵貼滿了照片、紙條、畫作——都是失蹤者家屬留下的,每一件物品背後都是一個等待希望的家庭。
陳玉梅正在牆前貼一張新的照片。那是老陳和女兒的最新合影,其實是兩張照片拚在一起的:左邊是老陳的消防員證件照,右邊是女兒前不久畫的爸爸。女孩的畫技進步了,畫裡的爸爸穿著太空服,站在星空前,背後是地球。
“總指揮,您看這樣行嗎?”陳玉梅問,聲音小心翼翼。
“很好。”李靜說,她手腕上的沙漏印記微微發熱。她能感覺到,從這張拚貼照片裡,正有細細的“希望粒子”飄出,被印記吸收。
這不是她今天吸收的第一份希望。
從早上開始,她走訪了三個避難所,參加了兩個家屬見麵會,聽了無數個故事。有母親希望找到在末世初期走散的兒子,有孩子希望爸爸從管道裡回來,有老人希望能在死前看到家園重建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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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希望都很小,很具體,很樸素。
但彙聚在一起,手腕上的沙漏已經填充了五分之一。
李靜走到牆邊,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照片,也貼了上去。那是林墨的照片,不是指揮官時期的,是更早的時候——重生前的林墨,穿著普通的衣服,站在東海市的街頭,表情輕鬆,像是在等什麼人。
她自己都忘了什麼時候有這張照片,可能是末世前從監控錄像裡截取的。照片裡的林墨看起來那麼普通,那麼年輕,完全沒有後來背負整個文明存亡時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