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空間沒有日夜,隻有永恒的純白。但林墨能感覺到“時間”在流逝——不是鐘表的時間,而是自身存在消散的速度。那種感覺很奇怪,像是站在沙灘上,看著潮水一點一點帶走腳下的沙子。
他已經完成了兩個“標記”:蘇婉和李靜。每一次標記,都需要消耗他本就稀薄的存在本質,但也會在那個人的意識中留下一個“錨點”,暫時穩定他的狀態。
現在,他需要完成第三個。
但這個標記的難度,遠超之前。
“為什麼是艾薩拉?”林墨問。他飄浮在純白中,身體比剛到這裡時更加透明,已經能看到背後模糊的輪廓。
守望者的聲音在空間中回蕩,那聲音本身也變得越來越虛弱:“因為她代表‘生命的韌性’。海族在末世中掙紮求生,失去了海洋,失去了文明,卻依然沒有放棄。這種韌性,是時間權能所需要的‘情感共鳴’之一。”
“但她的傷勢太重。”林墨回憶著最後看到的畫麵——艾薩拉躺在修複艙裡,生命信號微弱如風中殘燭,“她的意識現在很脆弱,強行進行標記可能會……”
“可能會讓她徹底崩潰。”守望者接話,“所以你需要更小心,更溫和。而且時間不多了,林墨。加速派對時間權能的喚醒進度,比我預想的更快。”
純白空間中出現了一麵“鏡子”。鏡子裡映出的不是林墨自己的倒影,而是希望號醫療艙的景象。
艾薩拉躺在修複艙中,呼吸平穩,但眉頭緊鎖,像是在做噩夢。星靈醫療官塔莉娜正在檢查她的神經再生進度,數據顯示已經完成了92。
“她的身體在恢複,但意識在抵抗。”守望者說,“她在抗拒完全康複,因為潛意識裡,她認為自己沒有資格——作為海族女王,她讓族人承受了慘重傷亡,她覺得應該和他們一起承受痛苦。”
林墨理解了。艾薩拉總是這樣,把所有的責任都扛在自己肩上,哪怕那些責任本不該她一個人承擔。
“我要怎麼做?”
“進入她的夢境,找到她的心結,然後……給她一個理由,讓她想活下去,想康複,想繼續戰鬥。”
鏡子泛起漣漪。林墨感覺自己的意識被一股溫柔但不可抗拒的力量牽引,朝著鏡麵飛去。
“記住,你是訪客,不是主宰。不能強行改變她的意識,隻能引導。”守望者的聲音越來越遠,“如果你失敗,不但標記無法完成,你也可能永遠困在她的夢境裡……”
聲音消失了。
林墨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深海之中。
不是現實的深海,是夢境裡的海——光線從上方透下,形成一道道搖曳的光柱。珊瑚礁五彩斑斕,魚群緩慢遊動,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實。
但在這片美好的海底,艾薩拉獨自一人站在一座廢墟前。
那是海族王宮的廢墟。破碎的立柱,倒塌的穹頂,散落一地的珍珠和貝殼。她穿著女王的盛裝,但衣服已經破爛,長發散亂,手裡握著一柄斷裂的三叉戟。
“又失敗了。”她喃喃自語,聲音在夢境裡回蕩,“每一次,每一次都保護不了他們。父王、母後、長老們、戰士們……還有這次,那些跟著我衝出深海的孩子們……”
她跪在廢墟前,雙手插入沙中。夢境的海水開始變得渾濁,光線暗淡。
林墨走近。他知道艾薩拉看不見自己——他現在隻是一個意識投影,沒有實體。但他可以影響夢境的環境。
他伸出手,觸碰一株倒塌的珊瑚。珊瑚緩緩立起,恢複了生機。周圍的魚群聚攏過來,在艾薩拉身邊遊動。
艾薩拉抬起頭,眼中有一絲困惑:“為什麼……這裡怎麼會……”
“因為你忘了。”林墨用意識傳遞聲音,不是通過語言,而是通過情感,“你忘了深海不隻是廢墟,還有生命。”
艾薩拉站起身,環顧四周。隨著她的視線移動,更多的珊瑚立起,更多的魚群出現,海水重新變得清澈。
“但這一切……都是夢。”她苦笑,“現實裡,我的族人在死去,海洋在哭泣,而我什麼都做不了。”
“你做得已經夠多了。”林墨說,“沒有人能保護所有人,艾薩拉。但你可以保護還活著的人,可以為死去的人爭取一個值得他們犧牲的未來。”
夢境開始變化。廢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正在重建的王宮輪廓。無數海族的身影在其中忙碌,有年邁的長者指導年輕人,有母親帶著孩子修複家園,有戰士在訓練新的防禦技巧。
“這是……”艾薩拉睜大眼睛。
“這是可能的未來。”林墨說,“如果你放棄,這些都不會發生。但如果你選擇繼續戰鬥,哪怕帶著傷痕,哪怕背負愧疚,這個未來就有希望實現。”
他走到艾薩拉麵前。在夢境裡,他終於有了模糊的形體,雖然依舊透明,但至少能被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