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瑪的夢境不是深海,也不是純白空間,而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草原。
夜風呼嘯,草浪翻湧如海,月光將整片草原染成銀灰色。林墨站在一座低矮的山丘上,感受著帶著青草和泥土氣息的風——在夢境中,感官反而比現實更清晰。
但他現在狀態很糟。
時間詛咒像無數根細針紮在意識深處,讓他同時“存在”於多個時間點:他一會兒是重生前那個普通青年,在東海市的出租屋裡熬夜加班;一會兒是末世初期的幸存者,握著刀在喪屍群中廝殺;一會兒又是與海族結盟時的指揮官,在深海王宮中談判。
這些“林墨”在他腦海中同時說話、同時思考、同時感受,幾乎要撕裂他的意識統一性。
“集中……必須集中……”他咬著牙,強迫自己聚焦於“現在”——卓瑪的夢境,第四個標記。
他環顧四周。草原很美,但美得有些……空洞。就像一幅精致的畫,缺少靈魂。遠處的氈房冒著炊煙,羊群在月光下安靜吃草,一切都很祥和。
但卓瑪不在這裡。
林墨閉上眼睛,感受夢境的“流向”。在概念空間裡待久了,他漸漸能感知到意識流動的脈絡。很快,他找到了方向——北方,風最凜冽的地方。
他邁步前行。每一步都很艱難,時間詛咒讓他的感知不斷跳躍,眼前的草原時而變成東海市的街道,時而變成深海,時而變成星空。他必須用儘全力,才能把自己“錨定”在當下這個場景。
走了大約十分鐘夢境時間很難衡量),他看到了一棵孤零零的老樹。
樹下,卓瑪正在練刀。
不是希望號上那種標準訓練,而是草原部族傳承的古武。她的動作大開大合,刀光在月光下劃出銀色的弧線,每一刀都帶著風聲,每一式都充滿力量感。
但林墨看出來了問題。
她的刀法完美無缺,但眼神空洞。那不是專注的空,是……迷失的空。像是在夢遊,身體在執行記憶中的動作,靈魂卻不在場。
“卓瑪。”林墨出聲。
沒有回應。卓瑪繼續練刀,仿佛聽不見。
林墨走近幾步,再次呼喚:“卓瑪!”
這次,卓瑪的動作頓了一下,刀停在半空。她緩緩轉過頭,看向林墨的方向,但眼神依然沒有焦點。
“誰?”她問,聲音飄忽。
“林墨。”
“林墨……”卓瑪重複這個名字,眼神中閃過一絲微光,但很快又暗淡下去,“指揮官……應該在……很遠的地方。我在做夢。”
“你確實在做夢。”林墨走到她麵前,“但我也確實在這裡。卓瑪,我需要你的幫助。”
卓瑪放下刀,在樹下盤膝坐下。她拍了拍身邊的草地,示意林墨也坐下。這個動作很自然,像是多年的朋友。
“我最近總是做同一個夢。”卓瑪看著遠方的草原,聲音很輕,“夢見我還是個小女孩,在草原上追羊羔。阿爸在旁邊笑,阿媽在氈房裡煮奶茶。然後……火光就來了。”
林墨靜靜地聽著。他知道這段曆史——末世爆發初期,草原部族遭遇了不明襲擊,卓瑪的家族幾乎全滅,她是少數幸存者之一。
“火光過後,所有人都變了。”卓瑪繼續說,“阿爸變成了怪物,阿媽也是。我躲在羊圈裡,看著他們……吃掉了彼此。然後我拿起阿爸留下的刀,砍下了他們的頭。”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那是我第一次殺人。那年我十四歲。”
風更大了,吹得老樹嘩嘩作響。
“後來我帶著剩下的族人戰鬥,殺怪物,殺掠奪者,殺一切威脅我們的人。”卓瑪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可怕,“我成了戰士,成了首領,成了指揮官。但我總在想……如果我當時更強一點,更快一點,是不是就能救下他們?”
林墨明白了她的心結。不是愧疚,不是恐懼,是某種更深的東西——對“力量”的執念。她認為隻要夠強,就能保護一切。但現實一次次告訴她,有些事,再強也做不到。
“你救下了很多人。”林墨說,“草原部族能在末世存活,你是最大的功臣。”
“但我沒救下最該救的人。”卓瑪轉頭看他,月光下,她的眼睛終於有了焦點,那是深深的疲憊,“林墨,你知道嗎?我其實……很累。每次戰鬥,我都在想,這次又會失去誰?這次我又會來不及救誰?”
她頓了頓:“有時候我甚至想,如果我當時和家人們一起死了,是不是就不用背負這些了?”
林墨心臟一緊。他沒想到,外表剛強如鐵的卓瑪,內心有這樣的掙紮。
“但你沒有死。”他說,“你活下來了,而且你保護了更多人。這就是意義,卓瑪。逝者已矣,生者前行。你阿爸阿媽如果看到今天的你,一定會驕傲。”
卓瑪笑了,笑容有些苦澀:“也許吧。但他們看不到了,不是嗎?”
就在這時,夢境開始變化。
草原邊緣,出現了火光。不是末世的那種毀滅之火,是溫暖的篝火。火光中,浮現出一個個人影——有老人,有孩子,有男有女,他們都穿著草原部族的傳統服飾,臉上帶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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