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天際的魚肚白漫過青瓦,陳默在梅園老梅樹下站了半柱香。
他能聽見身後密室石門開啟的聲響,混著晨露打在梅枝上的滴答——那是柳如煙帶著蘇清漪來了。
"陳公子。"蘇清漪的聲音比往常多了絲清冽,月白色錦袍下擺掃過青石,發間玉簪在晨光裡泛著冷光。
她站定後並未落座,隻是垂眸掃過陳默懷中鼓起的城防圖,"你說有事要我們知道。"
柳如煙落在她半步之後,素色襦裙沾了點夜露,眼尾的紅痕淡了些,卻仍像被揉皺的絹帛。
她盯著陳默腰間晃動的短刃,喉結動了動,終究沒問出口。
陳默抬手指向石桌,三人圍坐時,他的掌心在桌底輕輕一按——暗格彈出,泛黃的城防圖鋪展在三人麵前。
朱砂筆圈著的三個紅點在晨光裡格外刺眼,"昨夜刺客翻入後牆的路線,避開了元城巡防的所有死角。"他指尖劃過第三處交彙點,"這條貫穿南北的隱秘通道,連我查閱蘇府二十年的布防記錄都沒提過。"
蘇清漪的指尖在案幾上輕叩兩下,青瓷茶盞發出細碎的響:"軍方才有的布防認知?"
"太子。"柳如煙突然開口,聲音像淬了冰。
她盯著那三個紅點,指節扣住桌沿泛出青白,"三年前影閣替東宮清理異己時,我見過類似的標記。"她抬頭時眼底有火在燒,"他們用這種方式給刺客標生死路——活的,走明路;死的,走暗道。"
陳默從袖中摸出枚銅鈴,正是昨夜從刺客身上搜出的:"這鈴鐺裡灌了香灰,每走三十步撒一把。"他將鈴鐺倒轉,灰白色粉末簌簌落在城防圖上,"香灰遇潮會顯形,我沿著痕跡找了半宿——"他的手指停在"東宮"二字上方,"終點在太子府偏院的香爐裡。"
蘇清漪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背。
她的掌心涼得驚人,卻帶著股說不出的穩:"你早料到是東宮?"
"猜到,但需要實據。"陳默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指腹觸到她腕間跳動的脈——比平時快了三分,"昨夜換巡防路線,是為引刺客走暗道;讓你守南院暗門,是為截活口。"他鬆開手,從懷中取出個錦盒,"這是刺客身上的傷藥,西域雪參配的,太子府藥庫獨一份。"
柳如煙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幾分破碎的暢快:"原來我追查三年的線索,你隻用了半宿。"她抓起那盒傷藥,指甲幾乎要掐進盒蓋,"我母親死的那晚,大牢裡也飄著這種雪參味。"
陳默沒接話。
他望著柳如煙顫抖的指尖,想起係統剛解鎖的"氣血封脈手"——若她此刻失控,他能在三息內製住她。
但最終,他隻是將城防圖重新卷起:"今日上午,雲娘會去清理趙懷仁的臥房。"
蘇清漪挑眉:"趙管家?"
"他替影閣傳信半年了。"陳默的語氣像在說今天吃什麼,"每月十五子時,他會去西市老槐樹底下埋信。"他摸出塊玉牌,正是趙懷仁總掛在腰間的"平安符","裡麵塞了密信,我上個月換了塊。"
柳如煙猛地抬頭:"你......"
"我需要一條能引蛇出洞的線。"陳默將玉牌拋給她,"雲娘是他最信任的丫鬟,今早她會在床底摸到真正的密信——而她不知道,我在她腕間下了"經脈共鳴術"。"他閉目片刻,再睜眼時眼底有流光閃過,"隻要她觸碰密文,殘留的情緒波動就能還原內容。"
蘇清漪突然起身:"我去盯著雲娘。"
"不必。"陳默拉住她的衣袖,"她的每一步都在我手裡。"他指了指窗外漸高的日頭,"現在該去前廳了——趙懷仁今早會咳血,我讓廚房換了他的參湯。"
柳如煙突然站起,裙裾掃落了半盞茶:"我去看趙懷仁。"她走到門口又停住,側頭時晨光漫過她的臉,"陳默,若你騙我......"
"我不會。"陳默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梅影裡,轉頭對蘇清漪笑了笑,"你看,她開始信了。"
蘇清漪沒笑。
她伸手撫平城防圖上的褶皺,聲音輕得像歎息:"你總把所有人都算進去。"
"包括你。"陳默握住她的手,"昨夜讓你守暗門,是因為刺客的目標是你。"他的拇指摩挲著她掌心的薄繭——那是她練劍時磨的,"太子要清的阻礙裡,有蘇家。"
蘇清漪的瞳孔微微收縮。
她抽回手,卻沒鬆開他的指尖:"所以你讓柳如煙傳信,說我今晚會去城南藥鋪?"
"不是傳信。"陳默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是讓雲娘聽見。"他的心跳有力而平穩,"她會把消息傳給影閣,影閣會傳給太子——而真正的藥鋪,在城北。"
蘇清漪忽然笑了。
她的笑像破冰的春水,染得眼尾都暖了:"陳默,你比我想象的......"
"更狠?"
"更周全。"她轉身走向密室門口,"我去前廳等趙懷仁咳血。"
陳默望著她的背影,係統提示聲在腦海裡炸響:"【檢測到關鍵布局完成,觸發隱藏簽到點:人心局】"他摸了摸腰間的短刃,想起昨夜柳如煙說的"紅鸞"——那是蘇清漪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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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上午,雲娘在趙懷仁的床底摸到密信時,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她攥著信縮在床腳,冷汗浸透了後背——這是影主親自寫的密信,可趙管家怎麼會藏著?
她沒注意到,腕間有道幾乎看不見的紅痕正在發燙。
當晚,陳默在書房閉目靜坐。
他的意識裡浮著模糊的字跡,像被水浸過的紙:"寅三令改道,歸墟堂啟鑰在即,紅鸞必除。"
他睜開眼時,窗外的月亮正爬上東牆。
次日黃昏,雲娘在偏廳打掃時,聽見兩個丫鬟嚼舌根:"柳姑娘今晚子時要出府,去城南藥鋪取安神湯呢。"她攥著掃帚的手緊了緊,指甲掐進掌心——影主說過,要時刻留意蘇府動向。
夜半,祠堂的香爐飄著沉水香。
雲娘摸黑鑽進供桌底下,指尖摸到香爐暗格時,後背突然泛起寒意。
她僵在那裡,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背後,有呼吸聲。
雲娘的後頸被冷汗浸透,指尖還卡在香爐暗格的縫隙裡。
身後那道呼吸聲裹著夜露的涼,比她藏在袖中的匕首更鋒利。
她想轉身,膝蓋卻先一步軟下去,整個人跌坐在青磚上,抬頭便撞進柳如煙染血的眼尾——那支銀針正垂在她指尖,針尖還掛著半滴未凝的血珠,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紅。
"趙管家今早咳血時,喉管裡卡著半枚碎玉。"柳如煙的聲音像浸了冰的絲弦,"他吞了密信想滅口,可我讓穩婆摳開他的喉嚨。"她蹲下來,銀針輕輕挑開雲娘鬢邊的碎發,"你猜他最後說的兩個字是什麼?"
雲娘渾身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