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南郊的晨光漫過高台時,賣糖葫蘆老漢的糖葫蘆串在肩頭晃出紅影,他踮腳望著高台上覆蓋紅綢的山河令,喉結動了動:"聽說這刀認主時會冒金光,比年節的煙花還亮。"
"亮個屁!"旁邊挑擔的菜農啐了口,"前兒張禦史在茶樓說,山河令根本不認女娃子。
宰相府那蘇姑娘再能,還不是得等個贅婿來接刀?"
議論聲被木階上的輕響截斷。
蘇清漪素金長袍掃過三階,腰間玉佩叮咚,發間素銀簪子在風裡泛著冷光。
她站定在高台上,目光掃過台下攢動的人頭——左首是甲胄鋥亮的邊軍將領,右首是官服齊整的文臣,再往後是密密麻麻的百姓,像片翻湧的黑浪。
"先執刀者陳默,以身為祭,平定龍淵之亂。"她開口,聲音清冽如霜,"今日我不求繼任,隻問一句——誰願為民赴死,護此江山?"
台下霎時靜得能聽見風過旗幡的獵響。
前排玄甲小將的靴跟剛蹭到台階,後領就被老將軍攥住。
老將軍搖頭時,鬢角的白發掃過小將發燙的耳尖。
"蘇姑娘這話說得漂亮。"禦史張元禮從文官隊列裡踱出,官服上的鵷鶵紋閃著冷光,"可山河令認主向來看血脈。
當年陳默得刀,還不是仗著"潛龍命格"?
如今若要再尋個贅婿......"他拖長尾音,目光掃過百姓,"莫不是要我大周的執刀者,都成了彆家的上門女婿?"
哄笑炸響。
賣糖葫蘆老漢把扁擔往地上一杵:"張大人說得對!
這刀怕不是要供在宰相府當門神嘍!"幾個潑皮跟著起哄,百姓的議論像滾水般翻湧,有婦人抱著孩子往後縮:"要是真沒贅婿,這刀豈不是要砸在蘇姑娘手裡?"
蘇清漪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望著台下攢動的人頭,懷中殘碑突然發燙——那是陳默走前塞給她的,說"摸著它,就像我在你身邊"。
此刻殘碑的溫度透過素金長袍熨著心口,她想起他臨走時的眼神:"清漪,他們不是不信你,是不敢信。
你要讓他們看見,天命不是誰給的,是你自己掙的。"
鐘樓暗閣裡,柳如煙的影絲在指尖纏成細網。
她盯著三十處暗樁傳回的畫麵,耳邊是影衛的低語:"西北三州使者在第三排,左手捏著茶盞,指節發白;東陵節度使的替身右手總摸腰間玉佩,是暗號。"她勾唇一笑,影絲突然一緊——混在百姓裡的程霸餘黨剛展開"贅婿竊命"的布條,就被暗樁的短刀挑飛。
觀星台上,程雪的指尖在青銅羅盤上急點。
地脈波動圖的紅線突然竄高,像被無形的手狠狠拽了一把。
她抓起星圖,墨跡未乾的批注被風吹得嘩嘩響:"北疆古戰場方向......戰魂共鳴?
陳默那瘋子,他在引動地煞之氣!"她望著南方翻湧的雲層,喉結動了動,"這是要拿命換天象......"
悶雷般的轟鳴撕裂天空。
所有人抬頭。
雲層裂開縫隙,一道青色龍影從中竄出,鱗片泛著幽光,龍須掃過城樓時,簷角銅鈴震得嗡嗡作響。
緊接著金光如瀑傾落,裹著龍影直撲祭刀台。
遠處傳來戰鼓轟鳴,像是千軍萬馬在雲端踏蹄。
"神跡!"賣糖葫蘆老漢踉蹌著跪下,糖葫蘆串滾了一地。
百姓們趴伏在地,額頭抵著青石板;官員們互相攙扶著跪成一片,張元禮的烏紗帽掉在腳邊,露出油亮的謝頂。
蘇清漪仰頭望著龍影,殘碑在懷中燙得驚人。
她看見龍影的眼睛——分明是陳默的眼睛,帶著幾分隱忍的笑意。"原來你說的大禮,是這個。"她輕聲呢喃,風卷起衣擺,素金長袍獵獵作響。
北疆沙丘上,陳默的嘴角溢出黑血。
他盤坐在符陣中心,周身地煞之氣被抽成細線,順著後頸潛龍印記竄向天際。
白起兵魂的殘念在識海翻湧,像火舌舔著經脈。"夠了嗎?"他咬碎後槽牙,指甲摳進沙裡,血珠滲出來混著沙粒,"再撐......清漪需要這口氣。"
皇城南郊的金光愈發耀眼,龍影在高台上空盤旋三周,最後俯衝向山河令。
台下百姓跪得更低了,有老婦哭著喊:"執刀者顯靈了!""新執刀者該現身了!"
蘇清漪望著那道金光,忽然伸手按住山河令的刀柄。
刀身微涼,卻帶著陳默掌心的溫度。
她望著台下跪拜的人群,又望向雲端漸散的龍影,心中的疑慮像晨霧般消散。
"不是他需要你們信。"她輕聲說,聲音被風卷向四方,"是我需要你們信。"
高台上,山河令的刀身突然泛起金紋,像是被某種力量喚醒。
蘇清漪的手指扣住刀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她望著台下眾人,眼中有星火燃起——那是陳默走前說的,屬於她自己的天命。
祭刀台的風卷著蘇清漪的素金袍角獵獵作響。
她望著台下跪成一片的人群,喉間泛起陳默臨走前說的那句話——"天命是自己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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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碑在懷中燙得幾乎要灼穿衣襟,她突然發力,五指扣住山河令的青銅雲紋刀柄,腕間內勁如潮湧。
"當啷!"
刀身離鞘三寸,卻在觸及祭壇中心的刹那,被某種更強大的力量牽引著"噗"地沒入石縫。
整座祭壇猛然震顫,青石板上的雲雷紋像活了過來,順著刀脊竄出金紅光芒。
賣糖葫蘆老漢的扁擔"啪"地砸在地上,他盯著高台上騰起的光霧,嘴張得能塞進整串糖葫蘆:"那、那刀在發光!"
"承者非血,而在心;執刀非力,而在義。"
沙啞的古音從祭壇深處滾出,驚得玄甲軍的戰馬齊齊人立。
百姓中有人被馬蹄聲驚醒,顫抖著指向碑麵——原本斑駁的石壁上,金色銘文正順著刀身裂痕爬出來,每個字都像被澆了熔金,映得蘇清漪的臉也泛起暖光。
"九、九根柱子!"菜農的破嗓子帶著哭腔。
九道赤金色光柱從祭壇四角與中央騰起,直插雲霄。
最前排的老將軍眯眼望了片刻,突然踉蹌兩步——那光柱的方向他再熟悉不過:"左三柱是雁門關、玉門關、嘉峪關!
右三柱是鎮南營、定北寨、靖海衛!
中間三根......"他喉結滾動,"是京畿三大禁衛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