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廢墟廣場,死寂如墓。郝仁盤坐在那倚靠噴泉基座的老者麵前,胸口微微起伏,不是因為累,而是因為一種近乎窒息的挫敗與無力感。常規手段儘數失效,這個世界像一塊被“遺忘”徹底醃透了的頑石,水潑不進,火燒不透。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自己腰間那支暗啞無光的混沌嗩呐上。老者剛才那轉瞬即逝的、針對嗩呐的本能驚悸,如同黑暗深淵中閃過的一粒微弱火星,雖然即刻熄滅,卻指明了唯一可能的方向——一個荒誕、羞恥、卻或許有效的方向。
“難道真的要用那個?”郝仁嘴角抽搐了一下,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過往種種“社死”場麵:青嵐宗演武場萬眾矚目下的狼狽摔倒、三界春晚舞台上尬出天際的融合舞蹈……那些通常是為了收割人氣值或調節氣氛的“主動行為”,而此刻,卻要在這片連“尷尬”情緒都可能不存在的遺忘之地,作為一種“治療”或“刺激”手段?
他環顧四周。鉛灰色的天幕下,灰白的建築殘骸,灰白的麻木居民,一切都是靜止的、無聲的、無感的。在這裡表演“社死”,恐怕連最基本的“觀眾反應”都得不到,純粹的獨角戲,純粹的自我折磨。
“但是……不試試,怎麼知道?”郝仁深吸一口氣,那無處不在的枯寂能量試圖順著呼吸滲入,被他體內的混沌元嬰本能地排斥、消解。他想起世界意識最後的懇求,想起那即將徹底消散的“文明之誓”殘響,想起自己肩負的使命。
“媽的,豁出去了!”郝仁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破罐破摔的狠勁,“反正這裡也沒人認識我……不,是‘認識’這個概念可能都不存在了。丟臉給一堆‘石頭’看,不算丟臉!”
他猛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實際上隻有灰白的細屑),大步走向廣場中央一片相對開闊、地麵還算平整的區域。那裡稀疏地散布著七八個姿態各異的麻木居民,如同灰白色的背景裝飾。
站定。郝仁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裡不爭氣地加速跳動了幾下,哪怕明知道周圍這些“觀眾”可能連“心跳”的概念都無法理解。他下意識地清了清嗓子,聲音在絕對寂靜的廣場上傳出老遠,顯得格外突兀,卻無人側目。
“咳咳……各位……呃,鄉親?”郝仁嘗試打了個招呼,聲音乾巴巴的,毫無回應。他自嘲地笑了笑:“算了,直接上正菜吧。”
他先解下了腰間的混沌嗩呐。這一次,他沒有像往常那樣隨意握著,而是雙手捧起,仿佛在進行某種莊重或者說悲壯)的儀式。嗩呐入手冰涼,但在混沌元嬰的感知中,其內部蘊含著獨特的、活躍的、與“遺忘”之力隱隱對抗的混沌韻律。
“老朋友,這次……靠你了。動靜搞大點,越‘噪’越好。”郝仁低聲對嗩呐說道,仿佛它能聽懂。
接著,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羞恥感。《萬化歸元訣》悄然運轉,不是為了攻擊或防禦,而是為了調動情緒,讓自己進入狀態——一種“不管不顧,就是要嗨”的狀態。丹田內的混沌元嬰似乎感應到主人心緒的波動,也微微調整了姿態。
“開始!”
郝仁猛地睜開眼,眼神中之前的猶豫、尷尬、挫敗儘數被一種近乎瘋狂的專注取代。他將嗩呐湊到唇邊,氣沉丹田,混沌靈力與一絲獨特的、源自“存在之力結晶”的共鳴之意,同時灌入!
“嗚——!!!”
一聲尖銳、高亢、毫無預兆、且極具穿透力的嗩呐聲,如同撕裂布帛的利刃,驟然炸響在這片死寂的灰白世界!
這聲音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演奏。沒有旋律,沒有章法,甚至不能稱之為“音樂”。它就是最原始的、被混沌靈力與郝仁此刻“豁出去”的心緒共同催發出來的聲音的爆炸!高音部分尖銳刺耳,仿佛能鑽透靈魂;低音部分渾厚怪異,帶著混沌特有的扭曲與震顫。音浪如同實質的波紋,以郝仁為中心,蠻橫地衝向四麵八方,撞在灰白的建築殘骸上,又反彈回來,形成短暫的回響。
幾乎是同時,郝仁的腳動了!
他施展的,正是那自悟的、糅合了妖族戰舞發力、魔族狂放縱躍、人族武術架式以及無數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扭動姿勢的——【混亂之舞】!
沒有節奏?那就自己創造節奏!用嗩呐那毫無規律的尖銳鳴響作為節拍!他猛地一個側身滑步,動作幅度大得誇張,鬥篷揚起,帶起一片灰白塵埃。緊接著是一個極其彆扭的原地旋轉,雙臂如同不受控製般胡亂揮舞,配合著嗩呐聲一個突兀的拔高,他的脖子也猛地向後一仰,做出一個近乎“翻白眼”的誇張表情。
“嗚哇——咿呀——鏘!!!”
嗩呐聲越發癲狂,時而如同金屬摩擦,時而如同野獸嘶嚎,時而夾雜著短促詭異的顫音。郝仁的舞姿也隨之更加“放飛自我”。他忽而蹲踞地麵,單腿如陀螺般快速掃動揚起更多灰塵),忽而高高躍起以金丹期的修為,跳得不算太高,但姿勢極其難看,如同溺水者撲騰),在空中還強行扭胯轉身,落地時一個趔趄,差點以臉蹌地,又被他以一種近乎體操運動員的柔韌實則狼狽)姿勢強行穩住,接著就是一個快速的前後頂胯,配合嗩呐一陣急促的“滴滴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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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了!
這是郝仁此刻內心唯一的咆哮。他能感覺到自己臉頰在發燙,哪怕周圍冰冷死寂。每一個動作做出,他腦海裡就有一個小人在瘋狂捶地:“我在乾什麼?!這什麼鬼姿勢?!太羞恥了!停下來!快停下來!”
但另一個更響亮的聲音在壓過一切:“不能停!還不夠‘社死’!不夠‘噪音’!不夠‘刺激’!給我加大力度!”
於是,他跳得更加賣力,吹得更加響亮。嗩呐聲與舞姿的“不協調”達到了巔峰——明明是在做一個大開大合、仿佛要力劈華山的猛力下劈動作,嗩呐吹出的卻是細若遊絲、婉轉哀怨的調子;明明是一個故作優雅的旋轉,嗩呐卻爆發出如同放屁般的沉悶怪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