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半島酒店的套房裡，喧囂與紛擾仿佛被厚重的落地窗簾隔絕在外。沒有預想中的緊張籌備或狂歡前夜，這裡隻有一種奇異的、近乎凝滯的平靜。陳序婉拒了所有晚宴和電話，套房的客廳裡，隻坐著幾位最核心的人——林晚晴、小雨、顧明、趙知遠，還有特意從內地趕來的沈雨萱。
餐桌上沒有山珍海味，隻有酒店廚房送來的幾樣精致家常菜，和一瓶並未開啟的香檳。小雨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安靜地坐在媽媽身邊，眨著大眼睛看著在場的每一位大人。
“來，以茶代酒。”陳序端起麵前的茶杯，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他的眼神溫和，帶著一種卸下重擔後的鬆弛，以及更深沉的感激，“這一杯，敬大家。”
所有人都端起了杯子。
趙知遠嗓門依舊洪亮，但語氣裡少了平日的急躁，多了些感慨：“敬什麼敬！老陳，咱們能走到今天，誰跟誰啊！要說敬，也該我敬你！當初要不是你拉著我搞那個破穩壓模塊，我老趙現在指不定在哪個實驗室裡混日子呢！”他仰頭就把一杯茶給乾了，仿佛那是烈酒。
陳序笑了笑，看向趙知遠，眼神真誠：“老趙，沒有你那個‘執念’，沒有你帶著團隊啃下一個又一個硬骨頭，就沒有我們硬件今天的底氣。該敬你。”
他又將目光轉向沈雨萱。沈雨萱依舊是那副冷靜自持的模樣，但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沈博士，”陳序的語氣帶著十足的尊重，“把你從清大的象牙塔裡‘騙’出來，讓你扛起ai這麵大旗，擔子不輕。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沒有你和你的團隊，‘前瞻實驗室’和國家項目不會推進得這麼快，我們路演的故事也不會那麼有說服力。”
沈雨萱微微頷首，鏡片後的眼神清澈而堅定：“陳總言重了。是您和序言科技，給了我一個將理論轉化為巨大影響力的舞台。該說感謝的是我。”她輕輕抿了一口茶，動作優雅。
陳序的目光最後落在顧明和林晚晴身上，他的眼神變得更加複雜，有感激，有愧疚，更有無需言說的信任。
“顧總，晚晴，”他的聲音低沉了些，“這些年，最難的時候，是你們一個穩住後方，一個管好錢袋，讓我能沒有後顧之憂地去前麵衝殺。上市這條路，更是每一步都浸透著你們的心血。尤其是晚晴，”他看向妻子，眼神溫柔，“家裡家外，都讓你操心了。”
林晚晴的眼圈微微泛紅，但她努力維持著平靜，隻是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哽咽：“說這些乾什麼……都值得。”她握住了旁邊小雨的手。
顧明推了推眼鏡，臉上是罕見的、淡淡的、真實的笑容：“陳總，我們是一個團隊。能參與並見證序言科技走到今天，是我的榮幸。”他的話一如既往的簡潔，卻分量十足。
小雨這時忍不住拉了拉陳序的衣袖，小聲問：“爸爸，明天之後，你是不是就不用總是出差，可以多陪我和媽媽了？”
童言無忌，卻讓在場的大人們都愣了一下，隨即心裡泛起一陣酸澀與複雜。
陳序俯身，將女兒輕輕抱起來放在自己膝上，用額頭抵著她的小額頭，聲音前所未有的柔軟：“爸爸答應你，以後一定儘量多陪你和媽媽。不過，明天之後，爸爸可能要麵對一些新的挑戰，就像小雨要學會畫更難的畫一樣。但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
“好！”小雨用力點頭，摟住了陳序的脖子。
這溫馨的一幕，讓房間裡的氣氛更加柔和。大家開始隨意地聊起天，不再談論明天的上市，而是說起公司初創時的趣事，說起趙知遠第一次見到沈雨萱時那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說起顧明剛來時一絲不苟到讓人“抓狂”的流程製度……
夜色漸深，窗外維多利亞港的燈火如同碎鑽般鋪滿海麵。
顧明、趙知遠和沈雨萱起身告辭，他們知道，這最後的時光，應該留給陳序和他的家人。
送走眾人，套房內隻剩下陳序、林晚晴和小雨。小雨已經在媽媽懷裡沉沉睡去，臉上還帶著甜甜的笑意。
陳序和林晚晴並肩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外麵那片璀璨奪目、象征著資本與繁華的夜景。
“緊張嗎？”林晚晴輕聲問。
陳序沉默了片刻，緩緩搖頭：“很奇怪，並不。更像是……一場準備了很久的大考，終於要交卷了。結果如何，已非我們能完全掌控，但至少，我們對得起這份答卷。”
他伸出手，輕輕攬住林晚晴的肩膀：“我隻是覺得，有點對不住你和孩子。這條路，走得不容易，讓你們跟著擔驚受怕，聚少離多。”
林晚晴將頭輕輕靠在他肩上，聲音疲憊卻滿足：“說什麼傻話。這條路是我們一起選的，再難，也是我們一起走。隻要咱們一家人在一塊，就沒什麼過不去的坎。”
就在這時，陳序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屏幕忽然微弱地亮了一下，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加密信息悄然而至。信息內容依舊簡短：
“明日鐘聲，亦是戰鼓。”
陳序的目光掃過那條信息，眼神瞬間恢複了商海博弈時的銳利與冷靜，但僅僅一瞬，又化為了更深沉的平靜。他沒有拿起手機，隻是將林晚晴攬得更緊了些。
“是啊，”他看著窗外那片象征著新征程開始的浩瀚燈海，低聲自語，又像是對妻子的承諾，“鐘聲之後，就是新的戰場了。”
這一夜，香港無眠，資本湧動。而在這間安靜的套房裡，序言科技的掌舵人，在至親的陪伴下，以一種異乎尋常的平靜與清醒，迎接著黎明的到來，迎接著那即將敲響的、既是終點更是起點的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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