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歸來的航班上,陳序靠在頭等艙寬大的座椅裡,舷窗外是翻滾的雲海,如同他此刻洶湧的內心。與周天明在達沃斯的短暫交鋒,以及父親那段泣血的陳述,像兩塊沉重的拚圖,勉強拚接出了一幅模糊卻猙獰的圖畫。但陳序知道,這幅畫還缺了最關鍵的部分——動機的深層底色,以及,是否還有隱藏更深的參與者。
“一杯茶……一塊地……”他摩挲著手中微涼的玻璃杯,低聲自語,眉頭緊鎖,“真的……就這麼簡單?”周天明後來的手段之狠辣,布局之深遠,與那場衝突的“偶然性”相比,顯得如此不成比例,這讓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坐在一旁的顧明合上正在審閱的文件,轉過頭,他敏銳地捕捉到了老板語氣中的疑慮。“陳總,您覺得……伯父的敘述,還有隱瞞?或者,當時的信息本身就有局限?”
“我爸不會騙我,至少在這件事的核心上不會。”陳序搖了搖頭,目光依舊投向窗外,“但他看到的,可能隻是冰山浮在水麵的一角。周天明那種人,為一個麵子工程就下死手,符合他睚眥必報的性格,但總覺得……不夠‘經濟’。”他用了資本市場的一個詞,“投入和產出,不對等。毀掉我爸,對他當時的商業版圖擴張,有必然的助益嗎?還是僅僅為了泄憤?”
“您的意思是,可能還有更實際的利益驅動,或者……那杯茶,隻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之前就有我們不知道的積怨?”顧明順著思路分析。
“不知道。”陳序收回目光,眼神銳利起來,“所以,需要驗證,需要挖得更深。光有我父親的視角,不夠。我們需要當年那個國營廠的廠長,需要了解周天明早期發家史的人,需要知道那塊地……到底還藏著什麼秘密。”
飛機在跑道上滑行,平穩降落。艙門打開,熟悉的城市空氣湧入。陳序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讓司機將車開向了市區一個老舊的茶舍。
茶舍的包間裡,一位頭發花白、穿著樸素夾克的老者已經等候在此。他叫李衛國,是陳序父親當年的那位老戰友,如今已退休多年。
“李叔叔,麻煩您跑這一趟。”陳序親自為老者斟茶,態度恭敬。
“小序啊,跟你李叔還客氣什麼。”李衛國擺擺手,神色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壓低了聲音,“你在電話裡問的那件事……可是有些年頭了,也……有些敏感。”
“我明白,讓李叔叔為難了。”陳序將茶杯推過去,語氣誠懇而堅定,“但我父親為此鬱鬱半生,如今……有些當年的陰影,似乎又籠罩到我頭上。我必須弄清楚,到底是為了什麼。”
李衛國歎了口氣,端起茶杯,卻沒喝,隻是用指腹摩挲著溫熱的杯壁。“你父親……唉,太耿直,當年就是吃了這個虧。”他抬眼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聲音更低了,“那塊地……當年規劃的風聲,知道的人確實不多。我提醒你父親,也是出於戰友的情分,想著他能抓住機會。誰想到……會惹上周天明那頭惡狼。”
“周天明當時,是怎麼知道消息的?”陳序問出了關鍵。
李衛國搖搖頭,臉上露出困惑和一絲後怕:“不清楚。當時規劃還隻在內部極少數人裡討論,流程都沒啟動。按理說,以周天明當時的層次,不該知道得那麼快,那麼準。他就像……就像聞著腥味的鯊魚,直接撲了過來。”
“他開出的條件,遠遠超過了當時的市場價,而且還承諾了……一些我們係統內都很難快速審批的配套政策。”李衛國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那時候,他就已經展現出……那種‘通天’的手腕了。那個廠的廠長,姓王,一開始是傾向於你父親的,畢竟先來後到,價格也公道。但周天明一來,許以重利,再加上……上麵似乎也有人打了招呼,王廠長……很快就頂不住壓力了。”
“上麵?”陳序捕捉到了這個詞,“哪個上麵?”
李衛國猶豫了一下,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麵上寫了一個模糊的姓氏,又迅速擦掉。“這位……當時在省裡,分管這一塊。後來……也出事了,具體原因不明,調離了實權崗位。”他看著陳序,眼神意味深長,“周天明和這位,關係匪淺。這也是為什麼,我當時不敢再多說什麼的原因。牽一發,動全身啊。”
陳序的心沉了下去。果然,不僅僅是商業競爭,還牽扯到了更複雜的層麵。周天明的背後,一直有保護傘。
“那後來,王廠長呢?”
“他?”李衛國露出一絲譏誚又帶著憐憫的笑,“地是順利賣給周天明了,他也得了好處,提前內退,風光了幾年。但後來……聽說周天明那個項目做完後,就想把王廠長當棄子,王廠長手裡似乎捏著點周天明早期不太乾淨的東西,想談條件……結果,出了車禍,人沒死,但廢了一條腿,之後就一直深居簡出,聽說……精神也不太正常了。”
又一條線索,以一種殘酷的方式中斷了。陳序感到一股寒意,周天明清理痕跡的手段,真是狠辣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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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叔,依您看,周天明當年對我父親下死手,除了……那杯茶的羞辱,還有沒有彆的可能?比如,那塊地本身,有什麼特彆?”陳序不甘心地追問。
李衛國皺著眉,努力回憶著:“特彆?當時看來,就是一塊位置不錯的工業用地轉商業開發,利潤空間大,但也不是獨一無二。硬要說有什麼特彆……哦,對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後來,大概是你父親出事一兩年後吧,我聽規劃部門的老同事喝酒時提過一嘴,說周天明在那塊地開發時,好像……好像額外多花了很大一筆錢,做什麼……特彆深的地基處理和地下空間建設,當時還有人笑話他錢多燒的,商業廣場而已,搞那麼結實乾嘛……”
特彆深的地基?地下空間?陳序的神經猛地一跳。這不符合常規商業開發邏輯!除非……地下有什麼?或者,他需要那地塊承載什麼特殊的東西?
“知道具體是做什麼用嗎?”陳序追問,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急切。
“這就不清楚了。”李衛國搖搖頭,“項目完工後,地下部分是不對外開放的。有人猜是建了私人金庫,也有人說是特殊倉庫,眾說紛紜。周天明那邊,對此諱莫如深。”
私人金庫?特殊倉庫?陳序的直覺告訴他,這或許是一個突破口。周天明不是一個會做無謂投入的人,他多花的每一分錢,背後必然有更大的圖謀。
離開茶舍,坐回車裡,陳序立刻對顧明說道:“兩個方向。第一,想辦法查清楚‘金盛廣場’地下空間的真實用途,當年承建方、設計方,所有相關的人,想辦法接觸。第二,尋找當年給周天明和那位‘上麵’牽線搭橋的中間人。周天明早期不可能直接攀上那種關係,一定有個‘白手套’或者引路人。”
“明白。”顧明迅速記錄,“但是陳總,時間過去太久,知情人都被周天明清理得差不多了,調查難度會非常大,而且容易打草驚蛇。”
“我知道難度。”陳序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眼神冰冷,“但這是我們唯一能抓住的、可能超出周天明預料之外的線索。他以為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早已被塵土掩埋,他以為我們隻會盯著現在的商業競爭。我們偏要把他最不想讓人知道的陳年老底,翻出來曬一曬太陽!”
他頓了頓,補充道:“動用我們在海外的那個‘特殊谘詢基金’,找最好的、嘴最嚴的人去辦。資金不是問題,安全第一,進度第二。”
“是!”顧明感受到了陳序話語中那股不容置疑的決心。
車子彙入夜晚的車流,城市的霓虹在車窗上劃過一道道流光溢彩的痕跡,卻照不進陳序深邃的眼眸。追尋真相的道路布滿了迷霧和荊棘,但父親屈辱的過往,自己前世失敗的陰影,以及周天明那隱藏在彬彬有禮麵具下的猙獰,都驅使著他必須走下去。
那塊地下的秘密,那個引路中間人……這些被時光塵封的碎片,或許正是解開周天明所有動機,並最終擊潰他的關鍵。這場跨越了兩代人的追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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