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楊憲做事,竟比刑部差役還要狠厲?”
朱元璋今日態度不同尋常,不再繞彎子,開門見山地稱讚起人來。他一向反感文人那一套溫吞吞的做派,總覺得少了股硬氣。沒有銳氣的臣子,如何能擔起大梁!
“臣不清楚。”
劉伯溫眼神有些茫然,輕聲答道,同時緩緩搖頭。
“楊憲是你門下弟子,沒錯吧。”
“伯溫。”
“你教了個了不起的門生啊。”
“你替咱培養了個出色的知府!”
“咱得好好賞你!”
“濤兒。”
“你覺得賞他什麼合適?”
朱元璋目光轉向朱濤。朱濤略一思索,唇角微揚,道:“父皇,兒臣先前削了劉大人的爵位,今日不妨恢複,封他為青田侯,再賜兩柄玉如意,由兒臣的齊王府置辦。”
“好!”
“我這個兒子竟然這般有孝心,那就照濤兒說的辦。”
“劉伯溫。”
“接旨吧。”
“從今日起,你就是青田侯,切莫再誤己誤人!”
劉伯溫眼中掠過一絲悲涼。麵對如此強勢的君主,他無從開口勸諫,隻能跪地叩首謝恩:“老臣劉伯溫接旨,謝陛下恩典!謝殿下恩典!”
“父皇。”
“那我們談正事吧。”
“兒臣與太子皇兄已經議定了諸王就藩之地!”
“秦王朱樉赴西安府。”
“晉王朱棡赴太原府。”
“燕王朱棣赴北平府。”
“周王朱橚赴開封府。”
“楚王朱楨赴武昌府。”
“吳王朱榑赴青州府。”
“其餘皇弟年紀尚幼,暫不宜外出,應在宮中專心讀書。”
朱濤從懷中取出聖旨,向殿外揮了揮手,張玉立刻恭敬地捧著木盒走入殿內。朱濤笑著將聖旨遞給朱元璋,說道:“旨意我們已經擬定妥當,隻等父皇用印。”
“好。”
“那就按這旨意冊封吧。”
“朕就不送他們了,你和太子既是兄長,就代朕走一趟。”
朱元璋接過張玉遞來的玉璽盒,取出玉璽在聖旨上蓋下大印,再將聖旨交還朱濤,笑說:“朕這皇帝,哪有你們兄弟這般風光,蓋個印就算完事。”
“那父皇您也可以自己處理。”
“兒臣才懶得管。”
朱濤終於裝不下去了,衝朱元璋翻了個白眼,拿著聖旨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連最基本的禮節都懶得履行。
“善長。”
“你瞧瞧這混賬小子,咱這是養兒子?”
“咱這哪是養兒子,分明是在供奉祖宗。”
“一對冤家!”
朱元璋臉上不見半點怒意,反倒笑嗬嗬地對著李善長說道:“若不是他是咱家的大功臣,齊王妃剛有身孕,就憑他今天這張嘴,咱非拿褲腰帶抽他不可!”
“齊王殿下素來行事不拘常理,豪放不羈!”
“且深受聖上恩寵。”
“倘若聖上真要降罪。”
“臣也無話可講。”
李善長此言可謂滴水不漏,卻讓朱元璋眼神一沉,隨即又露出笑意,對李善長說道:“咱一向公正無私,對每個兒子皆是一般看待,哪有什麼偏愛不愛的,做父親的,哪個兒子不是心頭肉!”
“老師。”
“你當真如此看輕於我?”
宮門外,朱濤緩緩轉動脖頸,眼底掠過一抹寒意。李善長曾是他的老師,亦是朱標之師。然而,他朱濤從未得李善長青睞。今日之言,若換了旁的皇子,怕是已被逼入絕境!
“哐當!”
正當此時,一名小太監端著茶盞,低頭疾步踏上宮殿石階,卻不慎跌入朱濤懷中,手中茶盞應聲粉碎。當他抬眼對上那雙冷目時,頓時魂飛魄散,撲通跪地,連聲哀求:“齊王殿下恕罪,奴才有眼無珠,求殿下開恩,饒奴才一命!”
“如此冒失。”
“成何規矩。”
“拖出去,砍了。”
朱濤的話語直入宮中,端坐於榻上的朱元璋略一怔神,旋即不以為意。若連這點威嚴都無,又怎能配稱皇子?
“這輩子就這樣了,來世小心些。”
“孤最厭不守分寸與搬弄是非的奴才。”
在太監淒厲的哭喊聲中,朱濤輕輕揮手,繼而望了大明宮一眼,冷笑一聲,轉身朝坤寧宮走去。
“這……”
這一句話,不僅朱元璋聽懂了,劉伯溫與李善長也心知肚明。那不是說給太監聽的,是說給李善長的。李善長臉色難看至極,僅為了震懾他,便要一條人命,這個昔日學生,果然如舊日般冷酷狠辣!
“殿下。”
“請稍等老臣一步!”
朱濤正欲跨過坤寧宮門檻,身後傳來劉伯溫的呼喊,接著便見他喘著粗氣追來:“殿下,老臣一路緊趕慢趕,總算趕上了。”
“青田侯,你尋孤所為何事?”
朱濤目光微動,看來劉伯溫對楊憲為人確不知情,否則也不會這般急切地找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