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師伯!”
“我無法理解!”
“你為何始終站在朱家父子一邊?”
“他們毀你寺廟,逐你弟子,逼你歸俗,”
“你就毫無怨恨嗎?”
雲若瑤望著智遠,滿心不解。她未曾經曆那個動蕩年代,待她執掌白蓮教時,此教已偏離初衷,走入歧途。
而智遠所言,亦非全無道理。
上一任教主,正是她的師父。
也是她親手將其誅殺。
“恨?”
“何須言恨?”
“若非你執迷不悟,白蓮教怎會淪落至此?”
“這世間真正該被責難的,是白蓮教自己。”
“而非大明江山。”
“況且攝政王並未大開殺戒。”
“你我皆知當今聖上是何等人物。”
“出身寒微,卻登帝位。”
“執掌龍庭,受萬民敬仰。”
“這般氣魄,古今罕有。”
“令僧人還俗,有何不可?”
“這些年來佛門腐化不堪。”
“實乃我等長老監管失職。”
“原想引其向善,遠離歧路。”
“可惜人心易變,舊日不再。”
“表麵誦經禮佛,儼然高僧風範。”
“背地卻如盜匪橫行。”
“騙取百姓錢財。”
“強占民間田產。”
“那時的老衲,心中充滿困惑。”
“為何當年在元廷壓迫之下,”
“仍能堅守佛門、護佑蒼生的弟子們,”
“竟會變成這般模樣?”
“如此行徑,令人痛心疾首。”
風掠過田埂,吹動了智遠僧袍的一角。他望著遠處的雲影,聲音平靜如水:“攝政王所行之事,或許並無差錯。亂世之中,寺廟不應染塵,若再有一次選擇,我定會領著徒眾歸隱深山。”
“這世間繁華,”
“原非我們這般人可享。”
“金玉滿堂,聲色環繞。”
“不過是一場幻夢。”
“佛說:一切皆空。”
“如今大相國寺已成瓦礫。”
“那些弟子執念儘斷。”
“反倒是一種解脫。”
“哈……”
笑聲隨風飄散,不帶一絲怨懟,像是落葉歸根,自然落地。
若天下需僧,他便是僧。
若疆場需將,他也可提刀而起。
人在何處,便為何物。
位置本由天定,強求無益。
“嗬。”
雲若瑤凝視著他,唇邊微動:“師伯如此豁達,倒是讓人敬佩。隻是我那幾位師兄卻不似您這般通透,他們丟了唾手可得的權勢,已決心與我聯手反撲。”
“阿彌陀佛。”
“願他們來生不墮嗔癡。”
“雲施主,請回吧。”
“老衲雖曾為佛門中人!”
“如今卻隻是一名農夫!”
“每日誦經禮佛!”
“隻為心安而已!”
“與廟堂無關,與香火無緣!”
“鋤頭還在田裡等著。”
“不耕種,秋後便無糧。”
“倘若當年我也擁有這片良田。”
“恐怕早已背離佛法。”
“師徒之情,也難保全。”
“一切都是命途使然。”
“因果循環,自有定數。”
“善哉善哉。”
聽到雲若瑤提及舊日同門,智遠指尖一顫,佛珠輕響。他閉目低語:“諸行無常,如星如霧,如泡如影,當作如是觀。”
“嗯。”
“既然師伯無意再涉塵事。”
“那晚輩便不叨擾了。”
“告辭。”
雲若瑤起身離去,衣袂拂過青草,漸行漸遠。
“聖女殿下。”
李成悄然靠近,手指在脖頸前輕輕一劃。
“不必。”
她望著遠方,“師伯心中有結,話雖淡泊,實則難舍昔日同門。他不願再卷是非,我又何苦逼他流血?”
“他是我在世上最後一個親人了。”
她眼底掠過一絲冷寂。當年親手斬下空夢大師頭顱時,劍比風還快,心卻遲了一步。若能回頭,她寧願從未走出那間禪房。
可往事如煙,誰又能真正說得清?
她的手是否沾上那人的血,早已無關緊要。
眼前的一切才是關鍵。
當下的局勢不容有失。
“這本新經書你拿去謄抄。”
“印好後分發至各處分舵。”
“過去對抗元廷的舊法,如今行不通了。”
雲若瑤從袖中取出一本薄冊,輕輕遞向李成,唇角微揚:“這是送給朱家的一份厚禮。”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李成翻開一頁,神色驟變:“殿下,我們聖教曆來傳的是佛法,可這書中所載,分明是道門之術!”
內容與佛門教義大相徑庭。
“佛法?道法?”雲若瑤輕笑,“它們之間真有那麼不同嗎?”
“佛即是道。”
“你要懂得這個道理。”
“再說,白蓮教在乎的是名相嗎?”
“隻要能聚攏人心,便是正法。”
她頓了頓,忽而問道:“眼下教中人數幾何?”
目光深處掠過一絲冷意。隻要能讓朱明付出代價,什麼背棄師門、毀謗佛祖,都不足為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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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稟殿下。”李成聲音激昂,“教眾已逾十萬。”
能在錦衣衛遍布天下的大明境內,悄然聚集如此聲勢,何其驚人!
“很好。”雲若瑤點頭,“加緊傳教,廣納信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