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威脅惡毒至極,如同瘟疫般,迅速傳遍了暮色中的沅陵渡口。
當錢穀和張龍安排好諸項事宜,正準備按照原計劃,趁熱打鐵去渡口走訪船工。
進一步搜尋劉彪等人長期盤剝的罪證時,他敏銳地察覺到縣衙內外氣氛忽然變了。
一些胥吏看他的眼神帶著躲閃。
“嘖,這些胥吏,眼神躲躲閃閃,搞什麼鬼?”
張龍也察覺到了異樣,濃眉擰起,語氣帶著不耐煩。
他脾氣本就急躁,最見不得這種鬼祟模樣。
錢穀心中隱有猜測,低聲道:“張兄,稍安勿躁,隻怕是劉彪那邊有消息漏出來了。”
等他們走到渡口附近,情況更加明顯。
白天那幾個還對他們千恩萬謝的船工,此刻一見他們過來,如同見了鬼魅。
立刻低下頭,眼神慌亂地移開,有的甚至慌忙縮回船艙,緊緊關閉了艙門。
原本還有些人聲的渡口,霎時間安靜了不少,隻剩下江水拍岸的嗚咽。
錢穀心下一沉,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嘿!我說你們……”
張龍見一個相熟的船工也要躲,頓時火起,上前一步就要拉住那人問個明白。
錢穀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胳膊,用力搖了搖頭,低喝道:“張龍!不可魯莽!”
張龍梗著脖子,怒氣衝衝:“錢先生,你看他們!“
“白天說得好好的,現在卻這般模樣!豈不是耍弄我們?”
錢穀拉著他走到僻靜處,神色凝重:“非是他們耍弄,乃是恐懼深入骨髓。”
“劉彪必是傳出了狠話,以燒船殺全家相威脅。”
“你此刻用強,除了讓他們更怕,毫無益處。”
張龍聞言,雖然依舊憤懣,但也知道錢穀說得在理。
他狠狠一拳捶在旁邊的纜樁上,低聲罵道:“這殺才!死到臨頭還敢如此猖狂!”
錢穀眼神反而更加冷靜。
越是這種時候,越需要找到關鍵人物,打破這層堅冰才行。
錢穀對張龍道:“走,咱們去找陳老爹。“
“他是船工裡的頭麵人物,若能說動他,事情尚有可為。”
“張兄,稍後你且看我眼色,莫要衝動。”
張龍悶聲應了一句,按捺住性子,跟在錢穀身後,如同一尊壓抑著怒火的門神。
兩人徑直來到了渡口最深處,走到一條不起眼的的烏篷船前。
船艙內,油燈如豆。
陳老爹坐在矮凳上,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的兒子,那個被劉彪打斷腿的年輕人,躺在角落的草鋪上,發出壓抑的呻吟。
空氣中彌漫著草藥味。
“陳老爹。”
錢穀撩開艙簾,走了進去。
張龍則抱著膀子,堵在艙門口。
他高大的身影幾乎遮住了所有光線,給狹小的船艙更添了幾分壓迫感。
陳老爹抬起頭,看到是錢穀,又瞥見他身後臉色不善、堵著門的張龍。
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乾澀而緊張。
“錢、錢先生,張……張爺……您二位怎麼來了?”
“我來,是想請老爹和諸位鄉親,明日能到公堂之上,將劉彪這些年如何盤剝大家的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
錢穀開門見山,將燈籠放在一旁,坐在了陳老爹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