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風接過魚羹,心中暖流湧動。
他環視著一張張質樸的臉,仰頭將魚羹一飲而儘,朗聲道:“多謝諸位鄉親!望諸位今後謹守新規,安居樂業。”
渡船緩緩離岸,錢穀站在船頭,看著那塊木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笑著對何明風說:“大人,此番沅陵之行,既平了地方之亂,得了治理邊疆的經驗,還留下了一套規製,算是一舉三得了。”
何明風望著腳下滔滔北去的沅江水,輕聲道:“邊地治理,千頭萬緒,最怕的便是規不立、弊不止。”
“立下規矩,方能斷絕後患。”
說著何明風看向錢穀,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你這管賬的筆杆子在,能查賬,能定規,咱們去石屏州,心裡倒是更有底了。”
隨行書吏得到錢穀此人,是他的幸運。
有這麼一個靠譜的臂膀在,對馬上就要到達的石屏州,何明風心中也充滿了信心。
不管有什麼困難,儘管放馬過來吧!
……
渡船駛向對岸,江風獵獵。
錢穀回到艙中,已然在燈下鋪開紙筆,開始仔細整理沅陵一案的詳細文書。
他將偽契案、稅銀案分門彆類,記錄在案。
離了沅陵,何明風一行人沿著驛道西行。
一路翻山越嶺,終於進入了貴州地界,抵達了以簫笛聞名天下的玉屏縣。
時近黃昏,夕陽給連綿的青山鍍上一層金邊。
剛至縣郊,還未見得縣城輪廓,一陣清越悠揚的笛聲便隨風飄來,鑽入眾人耳中。
那笛聲婉轉空靈,如山間清泉漱石,林間微風拂葉,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古雅韻致。
瞬間滌蕩了眾人旅途的疲憊。
連一向沉穩的白玉蘭都勒馬駐足,側耳傾聽,眼中流露出讚賞。
張龍、趙虎這等粗豪漢子也屏住了呼吸。
何四郎更是聽得如癡如醉。
然而,正當眾人沉醉之際,笛聲卻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斷。
緊接著,一個中年男子帶著煩躁的罵聲傳來。
“吹吹吹!整天就知道吹這破笛子!”
“能當飯吃還是能當衣穿?做笛子都不賺錢了,老子都快喝西北風了!”
“還不趕緊去把坡上那幾頭牛牽回來!等著餓死嗎?”
這粗俗的罵罵咧咧與方才的清雅笛音形成了尖銳對比,眾人皆是一怔。
何明風眉頭微蹙,循聲望去。
隻見前方不遠處一片竹林旁,一個穿著打著補丁短褐的瘦弱少年,正低著頭。
手裡緊緊攥著一支新削的竹笛,麵前還站著個怒氣衝衝的中年漢子,顯然是少年的父親。
“這位老哥,何事如此動氣?”
何明風下馬上前,和氣地問道。
那中年漢子見何明風一行人衣著氣度不凡,不敢怠慢,收斂了些怒氣,歎了口氣道。
“幾位爺是外鄉來的吧?見笑了。”
“咱玉屏家家會做簫笛,可如今這光景……唉!”
他指著少年手裡的笛子:“就算是有上好手藝,又有什麼用!做出來也賣不上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