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依言,低頭細看。
果然,泥地上斷續有著牛蹄印痕。
何明風、錢穀等人循著痕跡,頭人、阿依木、阿土以及眾多寨民也好奇地跟在後麵。
蹄印從公房前,蜿蜒向後,穿過寨中小路,最終……清晰地指向了寨子西頭,阿土所指的放牛山坡方向!
而在接近山坡的一處濕潤窪地,蹄印尤其深陷。
留下的正是與牛左後蹄上一致的深褐色黏土,旁邊也散落著那種帶著微腥氣的野薯藤葉。
反觀通往寨子東頭阿依木家稻田的路,乾燥硬實,並無新鮮牛蹄印跡,更無那特有的深褐色黏土。
事實勝於雄辯。
阿依木看著指向西邊的蹄印和那獨特的泥土,張了張嘴,臉色由憤怒轉為尷尬。
阿土則挺直了腰杆,但仍有些不服。
“就算牛是從我家那邊過來的,也不能證明就是它踩了阿依木家的田!”
何明風微微一笑,走到那頭黃牛身邊,輕輕抬起它的左後蹄,向眾人展示。
“諸位請看,此蹄縫隙中,除了西邊窪地的深褐黏土和腐葉,可有一絲一毫東邊水澗旁的泥沙殘留?”
眾人湊近細看,那蹄縫裡,隻有深褐土和碎葉。
確實沒有水澗邊常見的細沙痕跡。
何明風放下牛蹄,目光掃過阿依木和阿土,聲音沉穩。
“由此可見,此牛今日確是從西邊山坡被牽回,途中經過窪地,沾染了那裡的泥土和草料。”
“而東邊水澗旁的稻田,土壤濕潤多沙,若牛曾踏入,蹄縫中必會殘留沙粒或碾碎的稻葉。”
“如今痕跡全無,足可證明,此牛今日並未到過阿依木家的稻田。”
他頓了頓,看向阿依木,語氣緩和:“阿依木兄弟,你家稻田被踩,心中焦急,可以理解。但看來此事確與阿土家的牛無關。”
“或許是山中其他野物,抑或是彆家未曾看管好的牲畜所為,還需仔細查證,莫要錯怪了鄰裡。”
邏輯清晰,證據確鑿,入情入理。
阿依木麵紅耳赤,撓了撓頭,終於嚅囁著對阿土說了句道歉的話。
阿土也鬆了口氣,拍了拍阿依木的肩膀,表示理解。
頭人捋著胡須,眼中滿是讚賞,周圍的寨民們也紛紛點頭,看向何明風的目光充滿了驚奇和敬佩。
一場風波,就此消弭。
頭人哈哈大笑,對何明風更是熱情了幾分,執意要設宴款待。
是夜,公房前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
寨民們拿出了自家釀的包穀酒、烤得噴香的野豬肉、熱騰騰的蕎麥餅,熱情地招待何明風一行人。
彝家姑娘小夥子們圍著篝火跳起了歡快的“阿細跳月”,歌聲粗獷熱烈。
酒至半酣,頭人拉著何明風的手,感激地說道:“尊貴的客人,您不但是聰明的商人,更是明辨是非的智者!”
“您幫我們寨子解決了糾紛,是我們彝家的朋友!”
何明風謙遜道:“老丈過獎了,不過是據理推斷而已。”
頭人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神色鄭重:“客人,你們明日可是要繼續往西南方向走?”
何明風點頭:“正是。”
頭人搖頭道:“那你們原想走的官道驛路,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