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風心中有些激動,立刻將石磊引至一旁僻靜處。
將“野豬坡”糾紛的前因後果,以及自己勘察到的界碑被毀、水源被截,矛頭直指阿嘎管家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石磊。
“石兄,你久居家鄉,深知本地情弊。”
“此事看似是兩家爭地,實則關乎石屏大局。”
何明風推心置腹,語氣凝重。
“邊地之要,在於安定。漢彝百姓若能各安其業,不起紛爭,則土司租稅可保,地方亦能太平。”
“若放任阿嘎此等侵奪田產、霸占水源之事不管,小民積怨日深,一旦鬨將起來,械鬥傷亡,驚動上官。”
“甚至引來巡撫衙門乃至朝廷關注,到時追究下來,隻怕……沙馬土司也難辭其咎,輕則威望受損,重則權柄被削啊!”
維持現狀,對沙馬土司才是最有利的選擇。
而阿嘎的胡作非為,正是在給土司埋下禍根。
石磊靜靜地聽著,眉頭漸漸鎖緊。
他生於斯長於斯,對這片土地和族人的命運有著深厚的感情,也更了解土司內部的情況。
石磊沉吟良久,目光掃過遠處那片因缺水而蔫黃的梯田,又想起何明風當年在京城對自己的幫助。
終於,石磊抬起頭,眼神變得堅定,沉聲道:“何兄,你所言極是。”
“阿嘎管家此舉,看似為土司府爭利,實則是惹禍的根苗。”
“土司……近年來頗有些倦怠政務,被下麵一些人蒙蔽了。此事,我不能坐視不理。”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在土司府中,認得幾位明事理的老輩人,也曾幫他們解決過一些工程難題,說得上幾句話。”
“我願回去儘力斡旋,將何兄這番利害關係,轉達上去。”
“務必讓土司明白,約束阿嘎,平息紛爭,方是保全之道。”
“如此,便有勞石兄了!”
何明風心中一塊大石終於稍微落地了。
他找到了最合適的那座“橋梁”。
石磊的本地彝人身份,與土司府的關係,還有他那份對鄉土的責任感。
都使他成為斡旋此事的不二人選。
……
石磊牽著他那匹同樣不善嘶鳴的瘦馬,踏著夕陽的餘暉,回到了位於山腰的彝家寨子。
他將馬拴在寨口的馬廄,略整了整因趕路而略顯淩亂的衣袍。
朝著寨子地勢最高處那片安靜的院落走去。
那裡是水西先生的居所。
水西先生並非彝人,而是早年遊曆至此的漢家學子。
因學識淵博,性情淡泊,被老土司賞識,延請入府教導年幼的沙定邦。
後來年事漸高,便在這寨中清靜處頤養天年,雖不再具體理事,但其智慧與威望,在土司府乃至整個沙馬部族中,依舊深得眾人的尊重與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