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屏州的夏日悶熱難當,但比天氣更讓何明風煩悶的,是柳家小姐柳如萱鍥而不舍的糾纏。
轉眼三個月過去,這位嬌貴的千金非但沒有知難而退,反倒變本加厲。
而何明風也漸漸看清,這女子所謂的傾慕,實則是精心計算的野心。
七月初三那日,柳如萱第一次登門拜訪。
她乘著鑲銀邊的朱輪馬車,帶著四個丫鬟、兩個小廝,陣仗大得讓衙門街對麵的茶攤老板都探頭張望。
“何大人,”柳如萱一下車便笑盈盈地開口,聲音甜得發膩,“聽聞您初到石屏,飲食上恐不習慣,家父特命我送來些本地特產。”
她身後的小廝抬上兩個大食盒。
何明風正想婉拒,柳如萱已自顧自指揮丫鬟打開盒蓋。
第一層是各色點心,第二層是時鮮水果,第三層竟是……兩匹上好的雲錦。
“柳姑娘,這太貴重了。”
何明風皺眉。
“不過是些尋常物件,何大人不必見外。”
柳如萱打量著衙門略顯簡陋的陳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隨即又換上甜笑。
“再說了,以何大人的才乾,將來必定高升,這些料子裁衣赴宴時穿,正好得體。”
這話說得露骨,何明風心中警鈴大作。
他命張龍將東西原封不動抬回馬車:“下官職責所在,不敢收此厚禮。柳姑娘請回。”
柳如萱臉色微變,但很快恢複笑容:“何大人果然清廉。那如萱改日再來拜訪。”
她一走,何四郎便忍不住道:“這柳小姐話裡話外,都在說你將來會升官,也太直白了吧?”
錢穀撚須分析:“柳家雖是本地大族,但終究隻是鄉紳。”
“若能攀上一位有前途的官員,將來子弟科舉、家族產業,都有莫大好處。”
“柳小姐這是替家族相中何大人了。”
果然,第二日柳如萱換了策略。她不再送貴重禮品,而是“偶遇”。
何明風去城西視察水渠修繕,剛到工地,便見柳如萱的馬車停在路邊。
她一身鵝黃綢裙,撐著湘妃竹傘,在烈日下顯得格格不入。
幾個修渠的民夫滿頭大汗地勞作,從她身邊經過時,她立刻用絲帕掩鼻,蹙眉退開三步。
“何大人!”
見何明風來,她立刻換上笑臉。
“真巧,我正要去慈恩寺上香,路過此處。”
何明風看了眼她腳上那雙繡著珍珠的軟緞繡鞋。
去寺廟上香會穿這種鞋走泥路?
但他沒戳破,隻點點頭:“柳姑娘自便。”
柳如萱卻沒走,反而湊近了些:“何大人真是勤政愛民,這等粗活也親自監督。不過……”
她壓低聲音,“這些民夫粗手粗腳,您站這麼近,仔細臟了官服。”
這話說得不輕不重,剛好讓旁邊一個正在搬石頭的年輕民夫聽見。
那小夥子臉一紅,手足無措,差點把石頭摔了。
何明風沉下臉:“修渠是為民造福,何來臟汙之說?柳姑娘若無事,還請移步,莫耽誤工程。”
柳如萱碰了個釘子,訕訕離去。
她一走,工地上氣氛才鬆快起來。
一個老民夫啐了一口:“什麼大家小姐,看咱們像看牲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