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太子趙桓奉旨,借恭賀光明頂大婚之名,行那“文化攻心”之實。林衝率領的皇家儀仗,甲胄鮮明,旌旗獵獵,非是征戰之師,卻比千軍萬馬更顯天朝威儀與風範。一行人浩浩蕩蕩,抵達光明頂,倒讓忙於婚慶、慣見刀兵的明教上下,睹之一新。
方臘與呂師囊聞報,雖知朝廷來意非純,然於自家地盤,大婚吉日,又豈能示弱?遂以隆重禮節相迎,暗地裡卻也是戒備森嚴。
婚典之上,喧騰熾烈。待朝廷使團呈上賀禮、太子趙桓朗聲誦念華美賀詞後,高潮陡起。趙桓含笑宣道:“父皇感念‘安化郎’石秀棄暗投明之誠,聖女金芝慧眼識人之明,特賜新編樂舞《唯此青藍》,以賀佳偶,以饗眾賓!”
話音甫落,樂聲漸起,初如清泉滴瀝,漸成江河澎湃。隻見一隊妙齡女子翩然而出,皆著青藍二色漸變長裙,手持長劍,英姿颯爽中不失柔美。為首者,正是青藍公主藍小蝶!她麵覆輕紗,唯有一雙清冷明澈的眼眸,洞徹人心。
劍舞隨之展開。其舞姿,剛柔並濟,動靜相生。時而如弱柳扶風,儘顯文雅含蓄文);時而如雷霆乍驚,劍氣縱橫,森然有序武)。隊形變幻莫測,暗合陣法,卻又流轉如意,毫無斧鑿之痕,完美詮釋了“文武合和交織之美”。
其意境更是高遠:樂曲韻律與舞者氣息渾然一體,仿佛象自上昭天象垂示規律),那宏大莊嚴的秩序感直擊人心;而每一個精準無比的動作、每一次嚴絲合縫的配合,又似數由下積數理從細微處積累),展現出極致的嚴謹與功夫。舞至酣處,一股“人生本無順逆”的豁達與堅韌意境彌漫開來,仿佛在訴說著於命運洪流中,人皆可憑借內心的秩序與力量尋得安頓,而非隻能依附於狂熱的教條。
這超越了政治說教的、直指人心的純粹藝術之美,擁有不可思議的感染力。廣場之上,數萬明教信眾,自上到下,竟皆看得癡了。他們長期被“焚儘偽朝”、“明尊降世”的激烈口號所浸染,何曾見過這般深邃高雅、卻又蘊含著強大精神力量的景象?一時間,心中那股被煽動起的暴戾之氣仿佛被無形之水滌蕩,竟生出一種難言的寧靜與向往,人心感動,一派祥和。
軍師呂師囊,這位理學學子,此刻更是如遭雷擊。他投身聖教,本意或是想借這滔天洪流“破舊立新”,踐行心中某種理想秩序。然而,眼前這樂舞,卻如此直觀地展現了他所研讀的聖賢書中追求的“禮樂之道”的最高境界——那絕非生硬的教條,而是天人之間的和諧共鳴,是秩序與情感、個體與集體的完美融合所爆發出的巨大感召力。這力量不靠恐嚇,不靠許諾,卻直抵靈魂深處。對比聖教雖亦有儀軌,卻更多強調破壞與仇恨,高下立判,境界迥異。思及此處,他不禁悲從中來,熱淚盈眶,是為這至美而感動,亦是為自身道路與理想的複雜糾葛而彷徨涕下。
便是方臘,目睹此舞,感受著周遭氣氛的微妙變化,亦是心頭大震。他憑借個人魅力與極端教義聚攏人心,深知其中多有虛妄與勉強。朝廷此舞,雖無刀光劍影,卻似一麵無比清晰的鏡子,照出了他“聖教”根基中那難以言說的脆弱與粗糙,讓他頭腦有些亂,首次對自身道路產生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警惕和疑慮。
而身處風暴中心的方金芝與石秀,連日來周旋於陰謀、算計、真情與假意之間,神經緊繃如弦。此刻,在這超越了一切政治紛爭的極致之美中,看著周圍眾人沉醉的麵孔,感受著那短暫卻真實的祥和氣氛,多日壓力仿佛瞬間消散。他們互望一眼,眼中倒映著彼此的身影和那絢爛的青藍劍光,終於得以卸下所有重負,輕鬆地、由衷地笑了出來。這一刻,無關身份,無關任務,隻是兩個年輕人,在美的震撼下,獲得了片刻的純粹安寧。
藍小蝶收劍而立,氣息微喘,麵紗下的容顏無人得見其情。她完成了一場絕佳的任務,而這任務背後的波濤,才剛剛開始湧動。
正是:
青鋒漫舞惑心魄,理淚空落叛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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