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的寒冬未能凍結人心的躁動。拔都麾下,聚集了來自草原、叢林、城邦的各方豪傑,勇武剽悍,卻也多無穩定家庭觀念。縱有子嗣者,亦多視若牛羊,疏於教養,隻知血脈傳承乃頭等大事。於此“優生”與繁衍之機,眾人對神佛禱告以求子嗣者日眾,更為爭奪健康美麗的配偶,爭風吃醋,乃至拔刀相向之事屢禁不止,幾近動搖新建之秩序。
一日,兩名千夫長因爭搶一名自西邊擄來的女奴,於大帳之前械鬥,殃及池魚,傷及無辜十數人,影響極其惡劣。拔都聞報震怒,深知此風不止,軍紀蕩然,何談建國大業?他當機立斷,下令將為首挑釁、屢教不改的一名千夫長公開處決,以儆效尤。
血染雪地,人頭懸於轅門。肅殺之氣暫時壓製了營中的躁動,但拔都明白,這絕非長治久安之策。殺戮可畏一時之口,難服長久之心。
當夜,拔都於金帳內設下小宴,獨請林靈素與幾位核心謀士,商議對策。帳內燈火通明,氣氛卻比帳外寒風更顯凝重。
一位來自波斯的謀士率先開口,建議嚴刑峻法,細化律令,對爭風吃醋、擾亂秩序者施以更殘酷的刑罰,以恐懼約束行為。
一位歸附的斯拉夫貴族則提議,由官方直接指定婚配,如同分配戰利品,徹底杜絕爭奪,並認為此舉最符“優選”之效。
眾人各抒己見,無非“嚴刑”與“強製”二途。拔都眉頭緊鎖,這些方法看似直接,卻總覺得隔靴搔癢,未能觸及根本。他目光最終投向一直沉默品茶的林靈素。
“國師,依你之見,當如何根治此弊?”
林靈素放下茶盞,目光清澈,掃過在場眾人,最後落於拔都麵上,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似帶著某種滌蕩塵囂的力量:
“大汗,諸位,先前爭訟,在於‘有形’之策。然病根,在‘無形’之心。”他並未直接回答,反而再次引經據典,闡述其氣學根本:
“太虛為清,清則無礙,無礙故神;反清為濁,濁則礙,礙則形。”
他以太虛之清,喻指人心本初的靈明通達;而濁氣凝滯,則產生種種障礙,形成偏執的形跡如爭奪、嫉妒、迷信)。
“凡氣清則通,昏則壅,清極則神。故聚而有間則風行,風行則聲聞具達,清之驗與!不行而至,通之極與!”
氣息清朗則暢通,昏昧則壅塞,清徹到極致便顯發神妙。如同氣息流動產生風,風行則聲音遠播,這正是“清通”的效驗!那無所不至、感而遂通的境界,便是“通”的極致!
他繼而點明關鍵概念:
“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
“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聖者,至誠得天之謂;神者,太虛妙應之目。凡天地法象,皆神化之糟粕爾。”
鬼神,不過是陰陽二氣自然良能的表現;聖人,是達到至誠境界而能與天相合者;神,是對太虛玄妙感應的稱謂。天地間一切形象現象,都隻是神妙化育過程中留下的痕跡糟粕),並非終極追求。
誦畢這番宏論,林靈素才直麵問題核心:
“今眾人熱衷優生,卻不明生之本乃天地清通之氣;拜神求子,卻不知鬼神亦二氣之良能,非可賄賂之物;爭奪配偶,更因心為濁氣所壅,不見真情,隻執形骸。此非嚴刑或強製可解,乃心性昏昧,道德未明之故!”
他站起身,對拔都鄭重一揖:“故貧道力諫,當務之急,非僅立法度以束其行,更需開展大規模之‘學習教育運動’!提高民眾,包括諸位勳貴將領在內之思想道德修養,使其明曉天地之理,人倫之道,知曉何為真正的傳承,何為健康的婚戀,破除對鬼神巫祝之迷信,滌蕩心中之濁氣,複歸清通之本心。唯有心氣清通,方能自行約束惡行,發自內心地尊重他人,珍視家庭。此乃正本清源之策!”
帳內一片寂靜。林靈素之言,如同清風拂過,吹散了先前彌漫的戾氣與焦躁。拔都目光閃爍,他回想起林靈素送彆大汗時引用的“幽明之故”,再結合今夜這番“清濁通塞”之論,心中豁然開朗。他意識到,要真正治理好這片土地,凝聚這群桀驁不馴的部眾,或許真需從這看似迂闊的“教化人心”做起。
“好!”拔都猛地一拍案幾,下定決心,“便依國師之策!即日起,由國師主導,於莫斯科設立學館,編訂教材,無論軍民貴賤,皆需分批次入學聽講!本王第一個帶頭去聽!我倒要看看,這‘清通之氣’,能否真化了我這滿營的戾氣!”
一場旨在“明理修身、破迷啟智”的學習教育運動,在這寒冷的北境邊城,悄然拉開了序幕。林靈素以“太虛神化”之論為基,開始了他重塑金帳汗國精神世界的艱難征程。風,已然起於青萍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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