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隆,這座萊茵河畔的古老城市,從未經曆過如此沸騰的日夜。來自帝國各個行省,甚至遙遠東方和北境的青年們,如同朝聖般湧向這裡,隻為一睹那傳說中“神之化身”的風采。街道上充斥著各種語言的喧嘩,旅店爆滿,集市上販賣著一切與陽娃相關的物品——粗糙或精致的肖像、印有她抽象畫作的布帛、模仿她嗓音錄製的蠟盤片段。
演唱會的場地,被維吉爾刻意選定在科隆大教堂前的廣場。高聳入雲、雕刻著無數聖經故事與聖徒像的哥特式尖塔,與即將在此處響起的、歌頌內在圓融與自我之愛的歌聲,形成了一種極具張力的、近乎褻瀆又無比迷人的對比。古老的石砌建築,見證了無數虔誠的祈禱,如今卻要容納數萬顆為一位非男非女、近乎“妖異”的存在而瘋狂跳動的心。
夜幕降臨,數萬支特製的脂油火把與巨大的青銅反光鏡將廣場照得亮如白晝。當陽娃的身影出現在臨時搭建的、鋪著深藍色絨布的高台上時,整個科隆仿佛陷入了一場集體的窒息。她依舊是一身素白,款式簡單卻剪裁極致,襯托出她那超越了具體性彆的身形。她沒有過多的開場白,隻是微微頷首,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那片由無數狂熱麵孔組成的海洋。
她的歌聲響起,如同具有魔力,輕易便壓下了所有的喧囂。她演唱了幾首此前已流傳開的、充滿哲思與空靈之美的歌曲,每一次間歇,都引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青年們眼中含淚,揮舞著手臂,仿佛在向她宣誓效忠,效忠於她所代表的自由、超越與內在的完美。
演唱會接近尾聲,氣氛已被推向頂點。陽娃靜立台中央,火光照耀下,她的麵容美得令人心碎,也疏離得令人絕望。她輕輕開口,說出了那首未曾麵世的新歌之名:《墜入愛河》。
前奏是幾聲孤獨的、如同水滴落入空穀的琴音。
“我搭建了一座回憶的了望台
用褪色的約定和未寄出的獨白
……”
她的聲音低回婉轉,如同在每個人耳邊呢喃。歌詞描繪了一個沉溺於自我構建的虛幻情感世界的人,與影子對話,在廢墟中自我埋葬。這何嘗不是對庸常情感的精準解剖?無數聽眾在歌詞中看到了自己困於無望單戀、或固守過往傷痛的影子。
“你是不是仍舊守候在原地無望地期待
任由那影子的影子充斥你夢想的未來
……”
副歌部分,她的聲音陡然清亮,帶著一種穿透迷霧的詰問,直指人心。廣場上,許多人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仿佛被這歌聲窺破了內心最隱秘的角落。
然而,歌曲的後半段,情緒陡然轉變。
“直到你走來不是影子而是海
漫過我所有自洽的堤岸與邊界
摧毀我供奉的殘骸
……”
歌聲中注入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與激情,那不再是內斂的沉思,而是一種被更宏大存在衝擊、淹沒的震撼與狂喜。“海”的意象,摧毀了之前所有“自洽”的防禦。這“愛”,不再是內循環的自戀,而是一種足以顛覆舊有秩序、焚毀一切虛偽的、真實而洶湧的力量。
“你問你敢不敢和我一起離開
我終於墜入愛河
這真實的漩渦
……”
最後的高潮,她的聲音如同展開了光之羽翼,在科隆的夜空中翱翔,充滿了決絕的勇氣與新生的渴望。“不再是和影子的舞蹈,而是與你的浪潮,一同沉沒一同建造!”這已不僅僅是一首情歌,它更像是一篇宣言,號召人們打破內心的牢籠,投身於一場真實的、充滿未知與創造性的偉大冒險。
歌聲落下,餘音在古老的教堂牆壁間回蕩。廣場上陷入了長達數息的絕對寂靜,隨即,爆發出毀天滅地般的歡呼與哭泣。五萬人齊聲呼喊著她的名字,“陽娃!陽娃!”聲浪幾乎要掀翻教堂的尖頂。青年們相擁而泣,仿佛在這一刻,他們共同經曆了一場靈魂的洗禮與解放。
人群中,維吉爾派出的密探冷靜地記錄著一切:青年們狂熱的表情,模仿陽娃服飾的細節,以及他們口中開始傳唱的《墜入愛河》的片段。信息被迅速加密,傳回羅馬。
維吉爾在羅馬的官邸中,閱讀著來自科隆的詳細報告。他的目光在描述演唱會最終盛況和《墜入愛河》歌詞及反響的部分停留了許久。
他提筆寫下新的評估:
“影響力超預期。目標個體已具備煽動集體情緒、引導價值取向的強大能力。《墜入愛河》一曲,巧妙地將個體情感體驗升華為具有革命性的精神號召。‘離開’與‘建造’的意象,極具煽動力,可引導為對帝國新秩序的支持與奉獻。然,此‘愛’之對象模糊是具體之人?是理想?或是其自身?),其‘浪潮’之指向未明,存在潛在風險。需加強引導,將此種情感能量,精準導向帝國所需的方向。——下一步,考慮讓她接觸特定的‘象征性人物’,使這‘愛’與‘浪潮’,具象化為對羅馬的忠誠。”
他看著報告中最後那句“你敢不敢和我一起離開”,指尖輕輕敲擊桌麵。這究竟是投向世界的戰書,還是……投向掌控者的一縷不易察覺的挑釁?維吉爾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這具他親手打造的、最完美的“器”,似乎正在孕育著屬於自己的、不可預測的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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